一张古铜色的脸,眼睛一瞪如铃铛般大小,剑眉高高立起,再配上红衣黑裳的衙役服,威仪扑面而来,吓得楼初起一哆嗦。
“才,才不会好呢。你要是关他他病更重了怎么办?”
“哦?”中年衙役拉长了音调,冷不丁的看了她一眼。
似乎还要耽搁些时候。
中年衙役略一皱眉,低头唤来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年轻衙役,沉声吩咐,“给我留两个人,你们先走。”
年轻衙役一愣,“头?”
年轻衙役看上去呆呆傻傻的,似乎离了中年衙役做什么事都没了主意。
毕竟经验不足,怕出错。
都是这样过来的,中年衙役十分理解他这种心情,拍拍他的肩膀安抚,“我稍后就来。”
年轻衙役的目光在他身上黏了半天,见他似乎并没有改变主意的念头,这才招呼着大批衙役先行。
地排车骨碌骨碌平稳向前,一直跟在车旁衣衫褴褛眼神空洞的少年人,不知为何忽然看了楼初起一眼,黑眸沉沉有如烟雾缭绕,看得楼初起心莫名一跳。
队伍最后面跟着个抹眼泪的少年人,一边流泪一边走。五六个护卫团团围住他,又是劝慰又是给他递换下来的手帕。这副姿态,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阳光一照,楼初起清清楚楚的看到他被血液浸透后干涸的袖口,正泛着幽幽的黑色光泽。
这人危险。楼初起低下头,不敢再看。
中年衙役背起手,站在路边看这一行人慢慢过去,转脸问村长和大婶,“怎么?想好怎么处理了没?”
大婶堆起满脸的笑,张张嘴正想说话,却忽然“哎呦”一声,侧身推了村长一踉跄,“村长你走路不带眼的啊,踩死我了!”
村长稳住身子,如同没有听到大婶的抱怨,只恭敬道:“大人,大人您看着办。”
中年衙役点点头,似乎对他的答案非常满意,目光灼灼的盯着楼敬予,似乎猫看到了老鼠,有着天然的敌意。
他朝楼敬予走过来,一步一步铿锵有力,一步一步如同踏在兄妹俩的心尖上,让两颗心一时跳动一时停滞。
“你想做什么?”楼初起壮着胆子冲他喊,喊完一缩脖子,一步一挪的藏到了架着楼敬予的衙役身后,只露着双眼睛偷瞄。
中年衙役抬抬下颌,示意两个小衙役去一边待着,他有话跟兄妹俩说。
两个小衙役一走,楼初起只得乖乖的站在楼敬予身旁,警惕的看着中年衙役,生怕他对他们做什么不利的事情。
“姓楼?”中年衙役声音沉沉的,“明都来的?”
兄妹俩不明所以,对视一眼点头应下来,“是。”
中年衙役不再说话,目光紧紧盯着兄妹俩细细打量。他那副模样,好似是看到那种闻名已久却从未相见过的人,搞得兄妹俩不知所措。
与中年衙役对视半晌,楼敬予终于耐不住败下阵来,沉声开口,“说吧,你把他们支走到底想做什么。”
中年衙役挑挑眉,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我等了你们这么多年,可算等到你们了。”
他一掌死死按住楼敬予肩膀,“不送你进牢房一趟,怎么对得起我等了那么多年?”
楼初起一惊,不知他们到底跟他有什么仇怨。却见楼敬予挣扎了两下,冷汗一瞬间沁满了了额头。
楼初起死死盯着按在楼敬予肩头的手,脸上阵红阵白,竟不知到底该怎么做。
冷汗涔涔,楼敬予忍着痛咬着牙,“你我有何仇怨?”
“仇怨?你可算不上。”中年衙役手一用力,按得楼敬予哀嚎一声矮了一边肩膀,“说,楼昭澈在哪里。”
师父?怎么会?
楼敬予吃痛,“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中年衙役一挑眉,手下动作又重了些,“仔细想想,再告诉我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啊。”楼敬予疼得嘶嘶直吸气,“他神出鬼没的,只有他来找我们的份,哪里有我们找他的份!”
“我们不知道,我们真的不知道。”楼初起死死抓住中年衙役的胳膊,又是掐又是挠,想让他吃痛放开按住楼敬予的手,“你跟他有什么仇你找他去报啊,为难我们两个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呵。”中年衙役冷不丁一笑,抓住楼敬予肩膀的手狠狠一收,只能听得楼敬予粗重的呼吸声,“若是当小人能解心头恨,我做那劳什子好汉做什么?”
大发,今天莫不是要栽在这里?这才刚刚出明都啊。楼初起心中叫苦不迭,心里把她师父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他在京城!你若是寻仇就去京城找他啊。”
“呵,呵呵呵。”中年衙役蓦地笑了,笑得鬼气森森,“小姑娘,你现在应该跑啊。跑得越远越好。”
这话如同点醒了楼敬予。他忍痛抬起另一只没有被疼痛控住的手臂,扯住楼初起的领着往拉,“快跑,快跑啊。”
楼初起被衣领勒得眼泪汪汪,拿自己这脑残哥哥没办法。
“我往哪里跑!我能跑得过他么?”
“跑!”
声音如同布帛被撕裂,刺耳得厉害。
楼初起沉沉看了眼楼敬予,转身撒腿就跑。泪水模糊眼帘,清晰后又迷糊,渐渐看不清去路。她狠狠抹了把眼泪,袖口上的纹路刮得她眼睛生疼。那两个小衙役好似要上来逮她,一左一右摆好两个方向,似要让她无路可逃。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口哨,两个小衙役猛地刹住不再动作,眼睁睁的看着楼初起跑出村口,直奔城门离去。
两个小衙役围过来,疑惑道:“头?”
中年衙役手掌下滑,握住楼敬予得胳膊,反手一带把他胳膊掰到身后,迫使他弯下身子不能挣扎分毫,冷声吩咐,“带走。”
“那小姑娘……”小衙役欲言又止。
中年衙役肃着脸,双目沉沉看向楼初起跑去的方向,只立起手掌示意他不需多言。他低低的笑笑,声音轻得如同在自言自语,“跑了才好,跑了才能把楼昭澈引来啊。这么多年了,终于让我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