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来人往,一列红衣卫队正在巡逻,气势汹汹地逮谁问谁。
聂祈等人在角落里观望了会儿,便从偏僻的小巷里穿了过去。要知道,卓燃在大婚上被绑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公主朱烟亲自率兵寻找卓燃,而赤帝更是给出千金悬赏,引得全族百姓争相提供线索。
眼下大街小巷全都是兵卫,聂祈和卓燃凉渊一路拐弯抹角,总算是有惊无险的离开了小镇。三人走在郊外的小道上,前方是一片火红色的赤羽林,红色羽毛般的叶子正在风中轻轻飘舞。
聂祈见前方风景独好,正欲加快步伐过去,但凉渊却顿住脚步道:“那片赤羽林给我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们换条道走吧。”
“可我偏想去看风景,要换你们自己换吧。”聂祈不以为意,他才不屑于跟他们一道。卓燃忙拉住他道:“凉渊的预感一向很准,也许前方有埋伏,我们还是换条道走吧。”
聂祈看卓燃向着凉渊说话,心中莫名不爽,“就是有埋伏又怎样?向来都是别人给我夜临君让道,我什么时候给别人让过道了?”说着便甩开卓燃的手,向那片赤羽林走了过去。卓燃无奈地追了上去,凉渊没办法也只好跟了过去。
一阵风过,赤羽叶簌簌飞落,如梦似幻。三人穿行在赤羽林间,仿佛徜徉于一片火海当中。卓燃不禁感慨道:“你还记得吗,当初我设计抓你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片赤羽林里。”
“不记得了。”聂祈冷淡道,眼皮隐隐跳了起来。一股诡谲的气息乘风而来,明明在这温暖的蓝天白日下,他却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来了!”凉渊额上微微冒汗,只见数道人影从四周林间飘闪而过,转眼便布成了环形阵列,乍一看去竟数不清有多少号人。
卓燃不禁拧住眉头,因为来的不是一般兵卫,而是号称“斩鬼”的精英部队,是站在帝军巅峰的队伍,每个成员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而他当初之所以能擒住夜临君,便是私自调用了这支斩鬼队。眼下一旦动起手来,他们便是九死一生。
这时一道丽影落在了三人面前,她穿着一身红艳的四开襟战袍,束着清爽利落的高马尾,身后还斜背着一柄宽大的剑,明艳不可方物。
“卓燃!你没事吧?”朱烟急切地上前道,她一听说这附近有卓燃的消息,就率军十万火急地赶了过来。可卓燃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高兴,反而警惕地后退了半步。
朱烟见卓燃脸上有淤伤,脖子间还套着玄铁项圈,急忙道:“你不用害怕,我来救你了,有我在看谁还敢动你!”说着抽出腰间长鞭往地上一打,目光直刺一旁的聂祈。
聂祈只觉得好笑,但却笑不出来,毕竟朱烟也很可怜。
卓燃沉默了会儿,忽然向朱烟鞠了一大躬道:“先说声对不起,是我害你颠簸劳累了。”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我本就是一家人,还说什么劳累不劳累的,就算你在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找到你的。”朱烟说着关切地上前,但卓燃却再度后退。
“对不起,是我自己逃婚的,并没有人绑我。”
朱烟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愣愣转向一旁的凉渊道:“你不是说他被夜临君绑走了吗,难道你在耍我?”
凉渊沉默不语,卓燃又郑重道:“一切都出自我个人意愿,我愿意承担所有罪责,只希望你不要迁怒他人。”
“明明都已经答应我了,你为什么还要逃婚?你当真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朱烟微微发颤道。还记得那年她被敌军掳走,是卓燃冒死前来救她,当他抱着她走出敌营的那一刻,她的心便只属于他了。
卓燃苦笑道:“我跟你说过几次了,可你一直都听不进去。虽然真话很伤人,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从始至终我都只当你是朋友,能够肝胆相照交托性命的那种,但绝不是执手白头偕老的那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喜欢我?是我脾气不好,还是我太擅作主张?你说,我改!”朱烟的话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你还是不明白,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是我在认识你之前就已经喜欢了别人,所以我不能和你成婚。是我言而无信,我现在就在这里,任你处置。”
朱烟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追问道:“那你喜欢谁?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哪里比我好,是比我漂亮,还是比我高贵。”
卓燃烦躁地呼了一口气,感觉跟朱烟说不下去了。朱烟却自顾自地猜测道:“难道你喜欢那个白族公主,白澈?”
“好了,你别瞎猜了,我不喜欢女人,我有断袖之癖,我只喜欢男人!”卓燃一口气全盘托出,聂祈和凉渊都诧异地盯着他。
朱烟微微张了张嘴,难以置信道:“好啊,我明白了。难怪那次你宁可被我鞭挞,甚至答应跟我成婚,也一定要拿赤焰珠救人,因为你喜欢的人就是他对不对?”说着怒指凉渊。
凉渊一愣,时至今日他才明白,当初卓燃为了救自己付出了多大代价,可自己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找刀砍他。
“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我随你处置,你放了他们俩。”
朱烟眉梢一挑,“你叫我放了白族皇子我能够理解,不论你们是否有私情,毕竟你们曾经是战友,但你说放了他,我就不能理解了。”
她说着走到聂祈身边,围着他踱步道:“这家伙可是鬼族之王,是我们赤族最大的敌人,他还毁我大婚,焚我帝宫,如此藐视我赤族,你却叫我放了他?”
聂祈不屑地笑了笑,“你们在这里讨论要不要放过我,不觉得很可笑么?难道不是我来决定放不放过你们吗?”
卓燃忙冲聂祈使了个眼色,警示他不要乱说话。此刻四周斩鬼队虎视眈眈,而卓燃作为赤族曾经的将帅,比谁都要清楚这支部队的实力,投降是最妥当的办法。
“是我让他来毁掉大婚的,一切罪责在我,与他人无关。”
朱烟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袒护他,宁可自己身败名裂也不愿牵累他,难道你还喜欢他不成,喜欢你曾经的敌人?”
卓燃耳根微微发红,朱烟忽的厉声道:“就算你想羞辱我,也犯不着做到这种地步吧!”话音未落,周遭斩鬼队立即逼近了一圈。
聂祈索性拔出赤练伞道:“够了,我不想听你们废话,要打就打!”
卓燃忙把聂祈的伞按下去道:“你忘了,上次你是怎么败给斩鬼队的?别说是你,就算我们三人联手,也不一定能活着离开这里。”
聂祈愣了一愣,这才想起两个多月前,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世界,睁眼时他已经被卓燃锁住了。当时他很纳闷卓燃是怎么擒住夜临君的,原来是因为调用了斩鬼队。这么说来,他的力量早就衰落得打不过斩鬼队了吗?
“我早说了不要走这片赤羽林。”凉渊怨恨地斜了聂祈一眼。
卓燃冷静道:“这事不怪他,斩鬼队一来,躲得过初一也躲不了十五。要怪只能怪我,一切都是我惹出来的。”
一阵疾风穿林而过,带来肃杀的气息。斩鬼队的兵卫们面色森冷,手持长.枪,时刻严阵以待。
朱烟眼眶血红,拔出背后的长剑扔给卓燃道:“这把鸣魂剑还给你,你们若能破了斩鬼队的天罡雷火阵,我就放你们走,从此不再纠缠。但若破不了阵,今日这两人都得死,而你,要永生永世的陪伴在我身边!怎么样,敢不敢赌?”
卓燃双手握着沉重的鸣魂剑,这才想起那夜逃婚太匆忙,连自己心爱的宝剑都没来得及拿上。他稍稍思忖片刻,便冲聂祈道:“解开我的玄禁锁。”
聂祈略显犹豫,担心自己一旦解开枷锁,卓燃就不受自己的掌控了。于是他横开赤练伞,逞强道:“破阵我一个人足矣!”
“行啊,布阵!”朱烟挥起赤焰鞭,身体腾空而起,飞速退了开去。
斩鬼队听令迅速移动,个个身形快如鬼魅。一圈金焰拔地而起,强劲的气浪迸发开来,将人们的衣袂震得连翩飞扬。刹那间风云变色,天际电闪雷鸣,一团光雷聚集在了三人头顶,数道闪电噼里啪啦扫射下来,击落在林间各处,形成一团团焦火。
聂祈迅速撑开赤练伞,哪料一道光雷当头击落,瞬间烧焦伞布将他的手臂灼伤。他吃痛地喊了一声,差点没把伞给甩出去。
凉渊见状以手举天,掌心上空迅速形成一块六边形坚冰,冰面急速旋转着越变越大,眨眼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罩,将三人护在了其间。数道闪电直击在冰罩上,强劲的碰击声一阵接一阵,震得人耳膜欲裂。
“你们快想办法,我撑不了多久。”凉渊咬牙道。冰层每被击破一道裂痕就会立即被他施法弥补,然而闪电却越来越密集。
“你倒是快给我解锁啊!”卓燃冲聂祈吼道,又心急如焚地望向凉渊。只见闪电一阵比一阵猛烈,连地面也跟着震动起来,偌大的冰罩已经遍布裂痕,随时都有碎裂的可能。
聂祈望着自己灼伤的手臂,咬了咬牙,用力将手指上的玄铁戒指摘了下来,抛到空中碎成两半。与此同时,卓燃脖子上的项圈也裂成两半,哐啷落地。
卓燃不禁低吼一声,一股灼烧感迅速遍及全身,内心深处似有什么东西在觉醒。他双手紧握鸣魂剑凝聚念力,衣袂长发瞬时向上飞掠而起。
就在这时,冰罩结界碎裂开来,满天碎冰四射激飞。凉渊来不及避开,数不清的碎冰飞刺而来,划伤脸颊割破肩膀,甚至有一块直接刺入了眼睛里。他惨叫一声重重摔倒在地,冷汗潸然间,又是数道光雷朝他们直劈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卓燃手中的鸣魂剑分裂成八个,急速四散飞去。闪电也随之岔开成八股,击在金色剑刃上滋啦作响。卓燃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会一些御金术,暂时用鸣魂剑牵制住了雷电。
“凉渊!”卓燃急忙将凉渊扶在臂弯中,只见他脸上脖子上遍布血痕,一边眼睛已经睁不开,眼角正汩汩流出殷红的血液。
“对不起,都怪我连累你!”
凉渊虚弱道:“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太弱了……”
聂祈看着他们心中百感交集,都怪自己太任性才闹成这样子。
就在这时,一片金刃突然从空中坠了下来,紧接着又是第二片,第三片……聂祈这才意识到,卓燃的御金术不到家,无法真正驾驭鸣魂剑。当最后一片金刃掉下来的时候,万道光雷会叫他们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