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陌看着唐元宵静了片刻,“爸爸,谢谢你来看我们,可是...就不能给你看妹妹了。”
唐元宵听了怔了一下,勉强一笑,“你这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的,你不用说我也知道的,你不用为难,你快回去吧,你妈妈他们还等你呢,我就...就先走了。”
什么来开药的谎言,既然戳穿了就不嘴硬了,就这样吧。
“哎,那爸爸...你慢走。”
唐陌勉强笑了笑,和唐元宵告辞往住院楼走去。
唐元宵看着唐陌的身影消失,又抬头看了一下,看看周围拉了拉帽檐走了。
他一直避着人来的,因为不能让人知道他来过。
邬生的死,他的难过不比别人少,可是旁人不一定理解,看见他只会闲言碎语。
旁人怎么说他无所谓,可是他怕别人说苏梨说唐陌。
邬生尸骨未寒,他出现的也真的不是时候。
唐元宵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走去,也就是这躲躲闪闪间,他才迟钝的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邬生走了,苏梨就一个人了。
以后的艰难可想而知,她的悲伤难受更可想而知。
他到现在也没彻底整理好自己的心,他的心还在苏梨身上,这不可否认。
可是早前他没想到太多,他只顾着难受,还有担心了。
直到此刻,听到苏梨醒了,心松了一些,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问题。
如果他和邬生的交集没那么深,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也许他会良心狗肺的先意识到这个问题吧。
意识到也许他的机会来了。
可是此刻的唐元宵做不到,做不到如此想。
如果他真这样,他只会唾弃自己一辈子。
邬生可是他的大恩人,就算为了邬生,就算为了苏梨,他也不会这样想。
此时的唐元宵,虽然意识到了,却只是立刻将这个意识抛开了。
他此时更多的只是担心,只是想如果可以的话就帮一点忙而已。
就算不能光明正大的,背后如果能做点什么,也是好的。
唐元宵大步离开,而已经进了住院楼的唐陌,却在过了片刻后,重新出现在了楼梯口。
他目送这唐元宵离去,眉头微蹙。
看到唐元宵来,唐陌并不意外,当然也没觉得不高兴。
虽然也并没有高兴。
和唐元宵告别后,回道住院楼,唐陌忽然想到了要给问题。
爸爸会不会因为爸爸没了而......
唐陌猛地摇头,从胡思乱想中解脱出来。
这些都太远太远了,而且他排斥想这些。
唐陌心里嘀咕,他这都是受了那些护士阿姨的影响。
他刚才路过的时候,不小心听到护士阿姨们在小声说起了妈妈。
有一个阿姨就说了,妈妈还这样年轻,以后肯定得再找一个吧,不然太难太可怜了。
唐陌听到时心里立刻反驳,她的妈妈有他有妹妹,才不可怜呢,她也不是一个人,有他们陪着她。
唐陌虽然暗暗反驳了,可是这番话还是听到了耳朵里,措不及防竟然跳了出来。
唐陌呼出一口气,将这些思绪赶开,快步回了病房。
就这么一会,他想妹妹了想妈妈了想奶奶了。
苏梨醒来后,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正常轨迹。
除了没了邬生。
因为咚咚要吃乃,苏梨强迫着自己每天吃东西,吃东西了咚咚才有乃喝,才不会饿着。
苏梨醒来后第二天第三天,病房里来看望的人滔滔不绝,部队里的人尤其多。
他们很多人来,都不进来的就是带着自己的心意来一趟,东西都让护士帮忙转交或者直接放在门口。
他们为什么这样做,都是因为邬生。
有些人走了,还活在人的心中。
而有些还活着,在很多人心中却是死的。
邬生人走了,可是他还活在大家的心中。
所以才有如此多的人前来看。
苏梨每次看得都只想哭,可是她却不能,作为邬生的妻子,她应该感到骄傲自豪。
因为是邬生啊。
每次他们来,基本都是唐陌出面接待,邬琪华偶尔帮忙一次。
这些战友来,如果能看到邬生的女儿自然是最好的,唐陌知道他们的心,大多抱着妹妹给他们看上一眼。
人来了一批又一批,苏梨看着唐陌相迎来往,竟然没有一丝纰漏处,而那些人走的时候也没当唐陌当小孩子看。
苏梨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唐陌好似一下子又成熟了不少,甚至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成人的世界。
邬琪华大概之前就看出来了,可是她什么也没说,更没拦着,认同认可了唐陌的做法。
唐陌这是想撑起这个家,想撑起长子的职责啊。
苏梨领悟反应过来后,又欣慰又心疼又骄傲,那种复杂的心情,根本找不到形容词。
之后,苏梨干脆让唐陌经常在外面看着些,如果看到那些偷偷想放下东西就走的,就拦住他们,请他们来喝杯水,说上几句话,好好感谢一下。
唐陌听了认同,之后完成得很好。
有了唐陌对外,苏梨精神不济时就可以休息,也可以发愣。
邬琪华就专心照看苏梨和咚咚,不操心外面的事。
苏梨醒后后面的两天,就这样平平静静渡过了。
邬琪华和苏梨都尽力掩住自己的悲伤,不让透露出来。
如果不是每天都在红肿的眼睛,如果不是有夜晚,也许真的都能瞒过去。
可是不管是邬琪华还是苏梨,都知道瞒不过去。
她们都心知肚明,可是却默契的闭口不谈。
因为谈,不过是再多流一场泪罢了。
白天,他们围绕着咚咚,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坚持着撑着,不让自己哭。
可是熬过了白天,还有漫漫长夜。
苏梨身体本来就不舒服,刀口也还疼着,再加上邬生的事,哪里睡得着。
更何况到了夜里,就更控制不住的想邬生。
思念入骨,让人发狂。
苏梨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控制自己,无论想什么转移注意力,最后都会想到邬生。
一夜夜,夜夜折磨。
苏梨每夜都不过是哭到半夜哭累了睡过去罢了。
邬琪华早晨起来,都要去找护士给苏梨换新枕头。
每天都在给苏梨说月子病,说养好月子的重要性。
苏梨每次都说明白,心里也明白,可是...徒劳,都只是徒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