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可不能表现出来,我赶紧环住阿狸的胳膊,将半张脸贴在他手臂上,用巨大的蝴蝶结挡住了另外半张脸,娇声娇气地学着周媚的腔调道:“哎呀,现在的这些守门的,一个个都是活的不耐烦了,竟敢盯着睿王您看……您不惩罚他们,他们还不当您是睿王了呢……”
我几乎听见侍卫在心中说:“NND,这女人真贱!”
真正的烈天逸刚走,咱们这个山寨货就来了。
侍卫头子看着“烈天逸”的表情,揣摩着大爷的心思,突然觉得睿王的表情很不妙啊,该不会等会儿就是一顿痛骂吧。
他战战兢兢地道:“里面情况……还好,殿下您,您有什么吩咐?”
“烈天逸”干脆单刀直入地问:“那人怎样了?”
“您说的是皇,皇上啊,皇上没什么事情,已经醒了,现在身体状况很好,殿下您不要担心……”
我一听就有点愣,为什么会说让烈天逸不要担心烈君绝?跟他们二人关系多好一样。
我可是知道内情的,这叔侄俩早就势同水火,只是明里尚未撕破脸罢了,可是怎么会这样?
但是,这起码证明了烈君绝暂时没有事情。
我想了想,也许我之前的计算是对的,烈天逸为了忌惮烈无殇,暂时要保障烈君绝的安全。
“哦,知道了。”
阿狸捏了捏我的手,似乎问我下一步怎么办。
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进去。”
侍卫们眼睁睁看着”九夫人“和”睿王“亲密之状,倒也不好说什么。
随即,“烈天逸”便吩咐道:“本王要进去看看皇上。”
侍卫头子哪敢阻拦,这时候皇上已被控制了,睿王才是老大,只能连声道:“好,这就驾车带睿王殿下进去……”
阿狸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们自己去。”
他可是山寨的,万一这个和烈天逸深深熟悉的侍卫头子发现,可怎么好。
侍卫头子赶紧道:“睿王殿下您身份高贵,步行……是不是有些不妥……”
阿狸虎着脸吼了一句:“你这奴才管那么多做什么?究竟谁才是睿王?”
那家伙再也不敢吭声,大门洞开,我和“烈天逸”大摇大摆地进了门。
宫女们太监们看见是睿王来了,个个都忙着请安。
自恃有几分姿色的小爆女忙着抛媚眼,突然看见了我,人人都知道九夫人不好惹,赶紧缩了回去。
我在心中想,看来烈天逸在朝中的势力,比我想象得还要根基广博。
“烈天逸”一样置之不理,很快我们便走到了烈君绝的寝宫。
我们迅速地互看了一眼。
此时已然暮色四合,我们看准四下无人,便藏身一堵墙后。
阿狸造了一个结界,随即恢复成狐狸撞,落入我的袖口。
我拍了拍阿狸的头,笑着说:“阿狸,今天干得不错,值得表扬!”
“吱吱吱吱吱吱!”狐狸在我胸口使劲蹭。
不过现在我已经没有心情纠结阿狸到底是男是女这一个纠结的问题了,我将它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袖子里塞了塞,轻声道:“小声点,我们现在就去找烈君绝。”
阿狸显然有点儿吃醋,但是也没办法,只能乖乖地在我袖子里拱了拱。
我一沉身,运足真气。
之前我中了那种奇怪的毒,真气受了很大的伤害,幸好阿狸来了,它有一种奇怪的磁场,能够慢慢地将我的元气补充回来。
虽然还是不如全身精力充沛时候的水平,可也还勉强能够使出几招。
而且现在我心神未定,迫不及待地要早点找到烈君绝。
所以,我也不能管那么多了,实在有什么特殊情况,这不还有阿狸吗。
烈君绝的庆云宫,我此前是没有进去过的。
楼宇巍峨,暮色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没有怎么点灯,我完全只能凭借直觉,在昏暗的暮色中一点点地往前移动。
还好我虽然元气不足,轻功倒还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损害。
根据我之前看过的一些古代电视剧,皇帝的寝殿一般是中间有一个正殿,两旁有配殿,而皇帝的龙床,一般面南背北,在最中心的位置。
我刚刚走了几步已经觉得十分奇怪。
庆云殿里面气氛没有我所想的严峻,往来的宫人们脸色也并不算很紧张,完全不像是烈君绝被软禁的样子。
甚至……
在微微飘来的晚风中,我还听见了丝竹声。
怎么可能?
烈君绝我太了解了,他锐利,敏捷,洞察力和直觉,都是一等一的。
不可能烈天逸已经将一切做得那么明显,他却毫无所觉,还有心情在这里寻欢作乐。
我登时觉得这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起来。
之前我以为他是被软禁,或者受了重伤,至少,是处在一个很不利的情况下。
可是这样看起来,他很好,完全不需要我担心。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寂寞。
而且,有一种无力感。
我藏身在一根雕着张牙舞爪蟠龙的描金大柱之后,静静地察看着。
凉风乍起,这样的晚间,其实也是很美好。
的确,不是我听错了,是有丝竹乐器的声音。
就在这庆云殿后面的广场上。
再远远看去,花团锦簇,温柔富贵乡。
怪不得,他们在举行宴会,所以庆云殿里面,人那么少。
可是,烈君绝——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心情举行游宴?
你疯了么?
还是脑袋被门夹过?
烈天逸就要逼宫了,烈无殇随时都有可能杀了你!!!
在丝竹的声音之中,还夹杂着银铃一般美妙的笑声。
我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小七决绝而痛楚的表情,又浮现在我眼前。
他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也不离开京城。
而当我在屋檐上,面对着无情的弓箭之时,我想得很清楚,我不会走,因为我最爱的男人在这儿。
哪怕就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可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潜进了深宫,他却似乎一点也不需要我。
一点儿也没有想起我。
好像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思维又回到那一夜,在月光和飘飞的桂花之中,我一步一步地离去。
好像,就是发生在刚才。
在月光和飘飞的桂花下,他冷着一张脸,对我说:“如果你走,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心中仿佛被撕扯一般,一点一点地痛楚。
突然,我真的好想离去。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走。
他现在很危险,我得去保护他。
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于是,我按住了自己的心跳,袖中搂着阿狸,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正在举行欢乐宴会的广场。
远远看去,只见枫叶层层叠叠,红得如血一般,艳丽而悲伤。
然而在这欢乐的宴会中,却没有人觉得悲伤。
四周坐了不少人,想必都是层级不低的官员。
歌舞伎正在翩翩起舞,水袖,明月铛,丝竹声,胡旋舞。
猫儿眼,在修长双眉之中闪着迷幻光芒。
好一场乱世烟花醉。
我呆呆地看过去——这是为什么?城中已经被烈天逸控制了,为什么这儿还在如此太平盛世,醉人歌唱?
我远远地,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烈君绝。
此前,我还害怕他受了重伤。
可是现在看起来,他毫发无伤,脸色也很好,完全不像虚弱苍白的样子。
他身穿一身绛红色的袍子,我未见过他穿这个颜色,只觉得这颜色将他的肌肤映照的愈发昳丽动人,风流倜傥,随便一笑,就是临水照花,倾尽天下!
可是,他的笑,不是为我!
我的心底,好似扎上一万根针。
他的表情甚是和悦,显得心情很好,修长洁白的手指擎着金樽,虽然我闻不到酒香,可是他面上的颜色,已够令我陶醉不知归路。
在他身边,坐着一身华服的鸿鹄。
在灯火的映照下,原本苍白的鸿鹄也显得格外有兴致,二人频频私语着,微笑颔首,似乎有许多话要说。
而我,却被这样远远地排除了开去。
这个世界,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我如同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中。
四处皆是白茫茫的雾气,看不清楚。
为什么?前一晚,还是我和他们二人在一起赏桂花看月,如今他们却似乎已经在另外一个空间。
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我只觉得心口有什么在不断地发着疑问,却实在无法抓住事情的关窍所在。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我在做梦?还是这一切,原本就是一个噩梦?
突然,丝竹声停了,我一愣,便看见鸿鹄长身站起,含着笑,击了击掌:“传唤若月。”
若月?
若月是谁?
我愣在这儿还来不及思考,突然见到所有舞姬都知趣地退了下去。
在月光如水的照耀之下,款款地走近一个美人。
那美人的美貌,简直令天上皓月也缓缓失色。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美女。
她有着如同水晶一样的肌肤,深邃的眼睛,跳跃着点点的银光。
挺直的鼻梁,朱唇精致而丰满,好似开到最盛的玫瑰。
丰盈秀发披在脑后,款摆如水藻。
一袭白衣,就好似将串串珍珠穿在了身上。
这个美女是谁?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心中浮现巨大不祥的预感。
烈君绝突然站了起来,弯起嘴角笑道:“果然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若月,你过来,给朕看看你的模样。”
那若月娇喘道:“是。”
她缓步走到烈君绝面前,抬起那精致完美的下颌。
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抚过下颌肌肤:“果然是绝色,若月,朕今晚就赐你为月妃。”
若月娇喘道:“臣妾叩谢皇上圣恩!”
就要跪拜下去,然而被烈君绝一把拦住:“美人不用叩拜了,来,坐在朕怀里。”
我的心,犹如被千万根针齐齐扎过。
烈君绝……
他曾经在我耳边说过誓言,说除了我谁也不要,说倾尽天下只为我的容颜,说刀剑生死笑只为我在他身边,说过去的一切已经过去,从今之后,我才是那个能够和他携手立于世间之巅的女子!
可是这是为何?
我以身赴险,来到此处,看见的却是他宠幸别的女人!
我只觉得血液都凝结了,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再大不过的笑话。
难道这样层层紧逼,诱我入瓮,只是要让我看到他冷酷的脸?
不!烈君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就算你受到了烈天逸的要挟也好,你怎么能在我面前,面前上演这样一幕!
不要!
烈君绝,不要让我恨你,我那么爱你,你怎么舍得让我恨你!
此时那位若月已经自动自觉地倚在了烈君绝身边,纤细如羊脂玉一般的手指在面前的琳琅满目果盘杯盏之中拈起一抹水晶玉雕一般葡萄,那淡红色珍珠蔻丹闪闪发光。
她身一转,将葡萄轻飘飘地喂进烈君绝口中:“皇上,臣妾敬您西域佳果。”
若不是我的心中有千斤重,看到这一幕我定会大笑出声——
搞毛啊,真是太俗太无聊太老土了,喂葡萄!喂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