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之地与中原文化沟通的时间已有千年,为何一直发展不起来?

归根结底,还是生存条件得不到改善,南越之地多毒虫,天气常年湿热易生瘟疫,直到明清时期才得到解决。

“感染?”

孙享福情急之下说出来的一个词,却是勾起了冯盎的兴趣。

“呃,就是一种类似于风邪入侵的病理特征。”孙享福无法跟冯盎解释这个词的意思,便随便举了一例道。

“汝还懂医理?”

若说南越之地最缺是什么,当然是医师了,然而,这个时期的医师得是医术多差才会混到岭南这种蛮荒之地来?

所以,此时岭南的诸多僚人和夷人部落,都是信奉巫医的,而巫医的水平,想来,治死的比救活的还多。

“下官虽不懂医治之法,却能跟越公一起想办法,还有一些简单的预防之法,若越公觉得当用,下官可将其整理成册,一并交于越公。”作为在南方长大的孩子,孙享福多少有一些后世政府宣传的常识在。

冯盎闻言大喜,当即让百姓中几个瘦瘦的还挺着大肚子的农夫上前。

“这是我们岭南最常见的大肚之症,你可有什么办法?”

“大肚症?”

孙享福一眼便认出了这几人的病症,这是南方最常见的血吸虫病,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全球患血吸虫病的人达到了两亿多,后来政府推动大规模扫除血吸虫的行动,才慢慢得以控制。

孙享福正是哪个年代出生的人,小时候夏天爱玩水,常下河游泳,也曾经患上过血吸虫病,每天要吃大量的药丸,对那些药瓶子是深恶痛绝,直到现在,他还大致记得那些药瓶子上一些醒目的标注,主药貌似是青蒿,白薇,甲鱼,丹参,赤药等,不过当时也有一些身体较强的人,直接用巴豆也能缓解病情。

“此症,或许有方可治,不过需要慢慢试验。”

大肚子病对于这个时期的人来说,就是绝症,哪怕是有个医治的方向,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当然,在后世,血吸虫病到了晚期,也是死的多过活的。

三个瘦瘦的农夫大致听的懂汉话,闻言咕隆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然之后,他们的家人也跪在了地上,最后,整片整片的农夫们都跪在了地上,搞的孙享福都有些蒙了。

“正明若能医治此症,你便是我岭南数十万百姓的恩人,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尽全力。”

听到孙享福说或许可以医治,冯盎的眼睛顿时就红了,这大肚之症是限制岭南人口繁衍壮大的第一大害,每年,至少都有上千人被此症夺去性命,达到了总人口的百分之二以上。

“大人,大人,你救救我爹爹吧!”一会梳着冲天辫子的小女孩眼泪婆娑的从人群中跑了出来,拉着孙享福的衣袖道。

她算是夷民中比较聪慧的小孩了,平时在城里听一些过往的汉人讲汉话,听的多了,自己就学会了汉话。

“大家快快请请起,这使不得,在下虽然有些把握,但还需要反复的试验,大家不要跪我,地上有蚂蟥······”

不管孙享福怎么喊,众多百姓也不肯起身,最后冯盎开口了,大家才纷纷起来。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谁是你爹爹吗?”孙享福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和蔼可亲的道。

“我叫阿月,这就是我爹爹,大家叫他阿山。”小姑娘指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干瘪汉子道。

“那你娘呢?”孙享福想从人群中找到一个妇女,却发现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小女孩的泪珠更加汹涌了。

“我娘害大肚病死了,我哥哥也是,我爹爹要是再死了,我就没有亲人了,呜呜呜······”小女孩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知道害了大肚病的人要死,应该要不了多久,她的爹爹也会死去。

“好,我答应你,会尽全力医治你爹爹的。”

孙享福摸着小女孩的头安慰了一句,又拱手向冯盎道,“越公,请尽可能的将这些大肚症患者召集到一起,待在下确定了药方,便让人开始试药,这其中可能有危险,但应该总有一些人能够被治好的,所以,谁先试药,还请征求他们的意愿。”

冯盎想都没想就答应道,“好,此事交给老夫来办,正明你有什么药材方面的需求,直管吩咐老夫,上山下海,老夫都帮你寻来。”

“如此,我们就分头行动吧!”孙享福点了点头,便不再耽误时间,带着自己的一行人往城里赶。

“阿弥陀佛,贫僧亦粗通药理,大人行此大慈悲之事,岂能少了贫僧。”玄奘跟上了孙幸福脚步,道了一声佛号道。

“大师,如此,此事恐怕会耽误你西行取经。”孙享福闻言面有难色道,他此前可是答应了玄奘,要送他去天竺的。

“呵呵呵,取经之事又怎么会有大唐这芸芸众生重要。”玄奘释然一笑道。

“贫道的岐黄之术亦不差,可助你一臂之力。”这几天一直在玩鸽子的李淳风这时也出现在孙享福的另一侧道。

孙享福看了看自己身边这两人,亦是一笑道,“呵呵,此刻,你们觉得,你们所信仰的教,有用吗?”

二人闻言沉默不语,直到走了一个时辰的山路回到城中,他们也还被孙享福提出的问题困扰着。

孙享福船上带来的应急药物并不多,不过广州城里有汉人开设的药铺,他们把铺子开在这,其实并不是卖药,而是收一些岭南产的草药拿到中原去卖,所以,种类也并不多,此时冯盎已经派了一队士兵到药铺,这里,算是被他强令征用了。

“该死,哥不认得中药。”

看到满柜子树根树皮枯草一类的东西,孙享福就差捶自己脑袋了,他虽然是搞植物研究的,但还真不认得几种草药,小时候吃的那些药瓶子上可没有什么图文标识。

“那个,大师,可知道一种叫白薇的中药?”

对于可以食用的青蒿,孙享福是知道的,那么,甲鱼也更加不用说,剩下至少有三种药材孙享福不知道他能不能对应这个时期的名称,因为这个时期由于地域问题,一种中药,往往有很多种别称,南方和北方的叫法都不一样,此时可没有详细讲解药性药理的《本草纲目》可供对照,当然,就算有,孙享福也不懂。

“白薇?”玄奘闻言一愣。

“还有,丹参和赤药。”孙享福也就知道能够食用的青蒿和甲鱼两种,其它三味,还有他可能已经忘了的药,就不知道了。

“赤药贫道知道,在长安叫做芍药。”李淳风插话道。

“这白薇,会不会是蜀中所说的薇草?”玄奘想了想,才猜测道。

“不管是不是,就先照着你们说的试了,还有丹参你们知不知道?就是一种红红的根”孙享福突然想到了自己有一次给老妈买的丹参保心茶,又向两人问道。

“大人看看是不是此物。”那药铺的掌柜拿出一个木盒子,里面全部是一根根晒干的红根。

“对,就是这玩意了。”孙享福看到了实物,一喜道。

其实丹参在药王孙思邈的千金药方里面有记载,不过此时孙思邈应该还没有写出千金药方。

那么,接下问题就来了,就算搜集完所需的药材,怎么配比,用量的问题,这只有专业医者才会,孙享福自己,从小到大可连中药都没煎过。

不过,玄奘和李淳风说自己通药理,通岐黄,那可不是吹的,这个时期的正经和尚和道士,都懂些医药之道,他们平时生病,也都是自己医,所以,孙享福让知道药性的他们去研究,反正这几味药只要不吃多,应该吃不死人。

列了单子给冯盎之后,寻找这几味药材就成了岭南现在最大的事情,孙享福在自己的客房里凭着记忆想了半夜,才将自己知道的一些防治血吸虫病的注意事项全部写出来。

次日一早,孙享福被冯盎带到了大肚症患者集中营。

“这,怎么会有这么多患病的人?”

孙享福有些惊讶的看着军营里数百号人道。

“这还是老夫一日之间搜集到的病患,整个岭南,至少有数千患者,而且,今年他们死完,明年还有这么多。”冯盎面色沉重的道。

闻言孙享福才搞清楚了岭南的人口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涨不上去,几十万的人口基数,每年新生儿最多也就万把人,光一个血吸虫病一年就要病死好几千,再加上其它原因死亡的人,能够勉强维持人口不减少就是万幸了。

“药物的事情,除了收集,还需要慢慢的试验,在此之前,我希望越公能对这些患者实行军管,另外,让更多的大肚症患者到这个集中营来。”孙享福说着,便把自己昨夜写好的东西递给了冯盎。

“医治这病,竟然有如此多的讲究?”

冯盎看到几张大纸上密密麻麻的字,顿时头大如斗,要是按照纸上所说,他要做的事情可真不少,光最简单的,让所有人喝煮沸了的水,禁止生吃食物,而且要把所有的粪便深埋或者烈火焚烧,这就得军队组织才能完成了,因为在天气炎热的岭南,百姓可没有烧煮东西吃喝的习惯,一般都吃生冷食物比较多。

当然,岭南人自己也总结了一些安全的饮食习惯,但在孙享福看来,那些都还是不安全的,再有就是衣物,病患洗漱之后的水源处理等,要求也特别多,孙享福在每一条后面都加了必须二字,让冯盎不得不慎重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