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有很多种，或是美梦或是噩梦，或是无拘无束或是极尽抑郁。

周白此刻的梦，应该算是一场春梦，春梦了无痕，天地重归平寂，唇间的温润也已经消失，就像从未有过。

他胜了，此刻他手中的剑已经插入伏羲眉心，但是莫名的空虚让他心情有些低落。

红光涣散，周白伸出手掌接过悬浮于空的金色血液，这是伏羲精元的凝聚，也是周白来到这个世界的目标之一。

咳~伏羲金色的眼眸愈加黯淡，不可置信看着身前目流清泪的周白，他为天界之主！上古三神！怎么能败在一个蝼蚁手中！

盘古剑，我的盘古剑在哪里？伏羲想要捡起掩在紫黑色泥土中的古朴长剑，却发现他的手臂早已随着刚才的爆炸泯灭，齐肩而断的豁口满是焦黑的灰碳...

上位者的落寞是可悲的。无论虎落平阳还是龙游浅滩都是这个结果，如今的伏羲也见到了想要欺他、戏他的犬虾。

一位头生犄角的中年人缓步走来，壮硕的肉身撑起狰狞的盔甲，血红的眼眸带着帝王般的威严，此刻这种威严之中满是戏谑。

神魔壁垒随着刚才先天灵器的对撞而破碎，伏羲和周白也被余波震落，跌入魔界之中。

在这里等待许久的，是兽皇山顶苟且偷生数万年的魔界大帝，蚩尤。

蚩尤一直不敢面对伏羲，即便他知道伏羲不屑于对他出手，他也不敢直面这位上古神明。因为他是失败者，堂堂魔界大帝败给了天帝手下的神将，这个耻辱让他永生难忘。

周白收起手中的伏羲精元，目光平静“大帝作壁上观许久，终于要来‘渔翁得利’了吗？”绕过蚩尤贪婪的目光，周白看向天界不断坠下的宫殿、山石，两界由壁垒相隔，如今壁垒破碎，天界的万物都将坠下，和魔界合二为一。

面前的壮观仿佛世界末日，一簇簇火光划过天际砸在原本青葱的山林土地，天河倒灌大雨倾盆，轰鸣和咆哮声响彻六界。

当昔日仰望敬畏而又厌恶的人倒在你面前等待死亡的时候，你会是什么感觉？

如果是前世的周白，可能会有一丝怜悯和不忍，十几年的教育和人文环境的影响让他学会善良学会仁慈。

但蚩尤不会！这是他第一次居高临下俯视天帝，也是他第二次见到伏羲，上次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魔界还未创立的时候。

那时的他和此刻的伏羲一样，极尽狼狈，如同败犬般任人宰割.....

“周白，你做的很好！”蚩尤极力的想要收敛癫狂的表情，却没有任何作用，和善的笑容显得格外阴戾，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如枯木盘根的大手伸向伏羲身前的古朴长剑，蚩尤的余光一直留意闭目调息的周白，既然伏羲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威胁，那么周白和魔族之间的协议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周白毫不理会蚩尤的动作，身为盘古后裔，天帝伏羲如果只有这点实力的话，那神农女娲又怎会逼出天界，隐居凡尘？

再加上刚才的一剑几乎掏空了周白所有的力量，如果有人可以替他分摊伏羲的仇恨，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周白心念一动，识海上空打开一条缺口，归无空间内的混沌之气随着缺口不断流入干涸的识海，临时补充的混沌之气虽然不如自身修炼的精粹，断时间的应急倒也足够了。

随着古剑从兽皇山上堆积数万年的污秽土壤中拔出，本是气若游丝的伏羲却突然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额间的伤口瞬间恢复，侵入体内的先天剑意被驱至眉心，化为一道抹不去的剑痕。

“蝼蚁，开天之器又岂是你能掌控的！”伏羲左手撑地，站起身来，满身的污秽被金光驱散，右臂的伤口由于被两道剑意所伤，故而无法修复。

伏羲比蚩尤矮了半尺，此刻他的目光却如同俯视般让蚩尤心神颤栗。

“放下剑，然后滚！”

蚩尤脸上的肆虐瞬间凝固，双眸如火死死的盯着伏羲，体内灵力涌动，正想出手的时候，古剑突然涌出强烈的吸力，全身精元连同灵力如同山洪般向残缺古朴的剑身倾泻。

“这是什么鬼东西！”蚩尤的惊呼没有人回应。

周白睁眼看到面前一幕后，眉头微皱，深深的看了伏羲一眼后，再次闭目。

伏羲没有时间回答蚩尤的话，因为又有一只蝼蚁来到了这里。

周白虽然闭目，但仍旧觉察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周白挑眉道“你还是来了。”革天命的到来让他有些惊讶，却也并未完全超脱他的控制。

一枚乌黑色的飞刀从革天命手中消失，周白摇头苦笑，折身挪移数丈，方才避开森然的刀芒，直到周白重新站定，空间被撕裂的颤鸣声才在耳边响起。

“这一刀是为琼光所出。”革天命冷声道。

全然无视向他求助的蚩尤，革天命转身看向神色漠然的伏羲。“天帝，你还记得我吗？”眉心徒然亮起一点星光，光影点点围绕着革天命流转。最终化为一片漆黑无光的飞刀，无锋无刃却又可以斩断万物。

“蝼蚁.....”伏羲平淡的说道“当然记得，以凡人资质修得仙人之果，飞升仙界不思闭门修行，反而与天神相恋。”

“自本周创立天界以来，你是第一个承受天劫而不死之人。”伏羲扫了革天命身前的飞刀，目光凝重些许“应天命。”

“我没有死.....”革天命双拳紧握，暴起的青筋和手心的殷红让他愈加的清醒，“我没有死是因为琼光替我挡下了那一道劫雷。”

狂风环绕，飞沙走石。

革天命伸出双手，不断溢出的血液染红了那把似实还虚的飞刀，不断升腾的气息让伏羲眼中的凝重多了分惊讶。

周白感受了一股壮烈的死志在面前绽放，缓缓地睁开眼睛，面前已被无尽的黑暗笼罩，黑暗中，他感受到了仙的缥缈，神的威严，魔的桀骜，还有人心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