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总是格外安静。
墨家人入睡后，凤三辗转难眠，便悄悄出了老庙，跃上不远处的小山坡，躺在斜坡上望着江城方向。
不多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凤三头也没回，道：“时也，怎么不睡？”
“你不也没睡么。”夏时也走过来坐在凤三身边，手肘撑在膝盖上，扭头望着凤三，“看来这段时间，你遇上不少机缘。”
凤三没话，什么机缘，不过都是人为罢了。
她反问：“你呢？怎么搞成这样了？”
夏时也道：“什么这样那样？”
“装什么装，你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凤三嗤了声，“你心里那点小九九，你当我是颗石头鬼王，什么也看不懂？”
夏时也笑道：“是么，我自己都不懂。”
“你们俩现在是怎么回事？”凤三坐起身，一脸八卦和不怀好意。
此时月色朗朗，星光寥寥。
两人忽然都有种回到了小时候北邙山的错觉，不小心对视了一眼，凤三当先一笑，满不在乎的道：“你小时候性格多好啊，现在真是别扭。行吧，我不问了，你也别问我。有些事情，一句两句说不清。”
但是夏时也却说：“鬼将听风夺了我的魂魄要把我炼成鬼王，是北冥救了我，为此，他魂魄受创严重，再无痊愈的可能，而我，如你所见，身魂合一后就变成这样了。”
她三言两语把过去一笔带过，凤三却知道这其中肯定还有很多事情发生，看现在夏时也和鬼王的相处模式就知道，两人之间，肯定还有其他牵绊纠葛。
见她欲言又止，夏时也笑了下，将耳边头发撩到耳后，道：“我跟你不一样，我从懂事开始，就想做个普通人。不喜欢修炼，更不喜欢那些鬼怪，我小时候还很怕那些东西啊你忘了么？”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忘，我记得你有次在外面拉屎被一只鬼吓得屁股都没擦哭的像个傻逼一样！”
夏时也：“……你能不能记着点我的好？”
“你的好啊，太多了，就记不得了。”
“其实你是从来都不记我的好吧？”夏时也咬牙切齿的瞪着她。
凤三笑的得意而无畏：“哎呀被你看出来啦！”
“你还真是跟以前一样讨厌！”
“你可没有以前可爱了。”
两人打闹了一阵，说了些最近发生在彼此身上的事情，天光曦微，当第一缕阳光从视线尽头出现时，凤三忍不住眯了眯眼：“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橘红色的阳光落在她眼中，饶是这温暖的阳光，也温暖不了这双眸子。
夏时也忍不住唤道：“凤三。”
“嗯？”凤三狐疑的转过头。
夏时也道：“说好不谈人鬼恋的，你可别不守信用。”
凤三一愣，遂笑：“这就是你不和鬼王在一起的原因？”
夏时也抿了抿唇，不语。
凤三起身，拍了拍草屑，懒懒散散的往回走：“先努力活下去吧，灵山结界一破，更大的灾难在等着我们。时也，人生一世，当及时行乐，下一世，谁知道谁还记得谁。”
夏时也久立风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凤三走了没多远，似有所察一般驻足，望向还没有被阳光驱散的昏暗处，那里，鬼王站在一棵水桶粗的树后，衣上沾着露水，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似乎没看到凤三，如同石雕一般望着夏时也的方向，一动不动。
凤三回到那破旧的月老庙后等了许久，鬼王和夏时也都没有回来。
修整了一夜，墨家人个个显得精神抖擞，凤三笑道：“各位，我希望你们能够铭记这一刻，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修炼界的历史将被我们改写。”
她望着江城方向，淡笑如风：“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血雨腥风。”
……
南柯山。
墨离一步步走上万层石阶，山顶看着是皑皑白雪，然后当他一步踏出，眼前景物骤变！
望不尽的花，看不到岸的湖。
空气怡人，温暖如春。
墨离的步伐有些沉重，他望着花海旁的那所小木屋，一步一步走过去，每前行一步，身上杀戮的气息便淡一分。
终于走到小木屋外，他已然恢复离开南柯山时的模样，连刚才脸上那冰霜神情也似乎染上的柔色。
他缓缓伸手推开了门，吱呀——
“凤……”他提步进门，却只踏进一步，动作甚至连带着脸上的温情都瞬间僵住。
屋子里，没有凤三的身影。
那床上被褥凌乱，床上扔着凤三曾穿在身上的红色喜袍，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花粉。
墨离心头无端生出一股恐慌，他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到了老人身边。
四周皆是五颜六色的花，老人在一片空地上，挥着锄头认真的种着妖灵，每种一个，便会说一句：“别急别急，来年啊，你们就都长出来了，等你们长出来了，就可以从灵湖里投生去了……”
墨离问：“凤三在哪里？”
老人道：“你问我她在哪里之前，为何不问问你和另一个南柯做了什么交易？”
墨离脸色微白，煞气像无法抑制自他身体里溢出来，老人抬手设下结界将那煞气挡下，墨离冷声喝问：“她在哪里？”
老人生怕他一暴走，这山顶妖灵恐怕全都会毁灭。他无奈的道：“下山啦，你走后不久，她就下山了。”
“下山了……”墨离怔怔转身，缓缓往山下走，起初很缓慢，后来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像是迫不及待一般，闪电般冲下山去！
老人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
小鲛人从水里冒出头来，尾巴在水面上甩了甩，她喃喃道：“大哥哥也走了呀……”
……
最近气温暖和了些，积雪有消融的迹像。
叶子早就掉光了的长生树也抽出了新芽，似乎要重新活过来，一直情绪恹恹的小团子们每天都守在树下，等着长生树开花，不知道又要等多少年，树上才会结果子。
这天初六数着树上的新芽，忽觉头顶一闪，好像有什么东西冲出竹子妖家的方向。
他以为是凤三回来了，倏的变成少年模样，嗖的飞过去！
然而他没有在竹子屋看到凤三，而是看到了一道灰色衣影。似乎是听到声音，那人缓缓转身扬眸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