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很短的几十秒,又或许是几分钟?

耳边清净了,叫骂声不见了,穆夏恍惚间看见一抹人影走过来,接着,她被一双有力的双臂捞起,落入了一个带着淡淡馨香的温暖怀抱。

这味道……不是薄狐狸吗?

“穆夏,穆夏……”头顶传来那低沉好听的嗓音,果然是薄狐狸。

穆夏紧紧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彻底放了下去,而后再也抵挡不住那黑色的旋涡,眼前一黑,意识彻底模糊……

薄斯幸抱着怀里的人儿,看着她晕厥过去,一双浓眉拧的老紧。他回头看了一眼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的那些小混混,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寒光。

他将穆夏放在了车的后座,自己坐上了驾驶座的位置,拨通了霍昱洋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那端,霍昱洋声音还有些迷糊,显然是大半夜的从睡梦中被吵醒的。

“喂?斯幸?”

“临江路公路碑这边,有几个来历不明的混混,和一辆来历不明的车。”薄斯幸淡淡吐字,还贴心的报了车牌号码,随后便挂断了电话,驱车离开。

电话那端,霍昱洋望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发呆,“临江路???”

那不是薄斯幸家附近的公路吗?

再抬头看看钟点,薄斯幸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临江路干什么?

来历不明的车,来历不明的混混?

他略一思忖,拿起手机给警察局打电话。

片刻钟后,临江路上警笛呼啸,到了现场一看,除了停在路边的两辆跑车,还有倒了一地的“尸首”,上前查看之后才发现,他们都是晕过去了,并没有死掉。

霍家。

霍昱洋的美梦被吵醒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等他收到下属的回执,看见下属传过来的照片,眉头便皱的更紧了。

老薄啊老薄,你这是有秘密了啊!

霍昱洋将杯子里的水喝尽,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

薄斯幸将车开回了别墅,把穆夏抱进屋子,她也还是意识飘忽的。

将她放在沙发上以后,寻来医药箱,小心翼翼的帮她处理着后颈子上的伤口。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他开车赶到时所看见的一幕。 她是那样瘦小,在一群男人面前,是那样的势单力薄,可她就是不肯服输,徒手撂倒三个大男人的时候,就已经惊艳到了他。等最后跟那个练过的男人过招的时候,几次看见穆夏险险的夺过男人的拳

头,他感觉一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穆夏,穆夏,她是那样的坚强,坚强到让人觉得,想要保护她,都成了妄想和多余。

“妈妈……”睡梦中的穆夏忽然低低地呢喃了一句,薄斯幸动作一顿,抬眸看见她的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

薄斯幸眉头紧拧,看着睡梦中低低啜泣的人儿,几乎忘记了手中的动作。

从没有一个人让他如此心疼,从没有!她是第一个,第一个!

正要收回心神,继续给她上药,却又听得她一生模模糊糊的低喃:“薄……狐狸……”

那声音极小,像是从唇齿间挤出来的一般,但他还是听的一清二楚。心中微微一动,一个没忍住,弯腰俯身,菲薄的唇在她紧皱的眉心落下轻轻一吻。

像是受到了某种安慰,她的情绪慢慢平复,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也渐渐停止了啜泣。

薄斯幸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的心,柔的像一潭水。

上完药以后,薄斯幸抱着她上了楼。

他的床很大,不至于担心两个人睡不下,他将她轻轻放在枕头上,自己也跟着躺上去,慢慢的拥她入怀。

闭上眼睛,便是一夜好眠。

——

薄斯幸很少做梦,可是今天晚上,他却做梦了,做的,还是一个美梦。

梦中又回到了十七岁那年,他因噩梦缠身,跟随父亲去江南水乡的老家祭拜祖先,他曾在那个温柔的乡镇,住过一段时间。

一日傍晚,他饭后出门散步,沿着狭窄的廊檐一直往前走,小桥、流水、人家,风景美如画。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在了一处盛放的桂花树上。 正值八月芳桂飘香,夕阳西下,那棵盛放的桂花树在阳光的映射下,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清风拂过,树枝摇曳,金色的桂花花瓣从指头飘飘扬扬的落下,一地的金黄,而周围空气中,也都飘散着淡

淡的桂花香。

年少的薄斯幸抬脚走了过去,站在桂花树下,才发现头顶的桂花树上,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他仰头看,金色的光芒之中,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朴素的小女孩,正兜着衣摆,伸手够着上面的桂花花瓣。或许是夕阳的光辉太过耀眼,又或许是枝头的女孩太过娇俏,总之,薄斯幸就那么仰着头

静静的看着,仿若已沉浸在这美景之中。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枝头的女孩微微俯身看过来,当看见站在树下的白衣少年,黑色的眼瞳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艳。

街道那边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女孩转头看去,只见几个穿着制服的大爷,手里挥着棍子,一边口中骂骂咧咧,一边急匆匆往这边赶来。

“穆家那小妮子真是反了天了,镇上就这么一棵桂花树,三天两头的给她采,这样下去还得了?”

“快,快,今天抓了她,我非得叫她好好的尝尝我的棍子!”

树上的女孩慌了神,赶紧兜紧了衣裳,想要从枝头滑下来,但今天为采到最好的桂花,她爬的着实有点高了。

她低头,看见杵在树下的少年,眉宇间夹杂着浓浓的担忧:“小哥哥,我跳下来,你要是能接住我,我做桂花糖送给你吃。”

言罢,也不等他回答是否同意,便搂着衣摆,闭眼往下一跳。

少年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满地金桂中,稳稳地接住了那个娇俏的小丫头。

“快,别让她给溜了。”身后,传来几声大喝。

女孩不敢迟疑,从少年的怀里蹦下来,抓了一把桂花塞进他手中,并冲他眨眨眼:“这个给你,谢啦,再见。”

说完,不等他回答,便撒丫子跑走了。

少年站在那树下,女孩已跑出很远,她回头,仍能看见那副美如画卷的画面。

和他一样,早已刻入骨髓……

“小哥哥……”

模糊中,薄斯幸仿佛听见一声呢喃,是梦中的小女孩吗?他勾起了唇,如果能再见到她,一定要问她,讨回她曾许诺的桂花糖。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屋子,穆夏眼睫微动,缓缓睁开眼睛。

床是柔软宽大的床,灯是价值不菲的水晶灯,对面的墙上,还挂着一幅水墨画。

这是……

薄狐狸的房间!!!

穆夏猛地从床上坐起,因为起的太猛,脑子晕了一下,才渐渐缓过神来。

她环视四周,又想到什么,立刻惊恐的低头查看自己的衣服。

好在,所有衣服都好好的穿在她的身上,身体上也没有言情小说里描述的那种做过羞羞事情以后撕裂感的疼痛。

可是,自己怎么会睡在薄狐狸的床上?

她动了动脖颈,才发现后脑勺一阵阵的疼痛,伸手摸了摸,手指触及到一块软绵绵的纱布,空气中还隐约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断了片的记忆一点点慢慢接上:她给薄狐狸换灯,然后两人一起摔倒,然后薄狐狸对她上下其手……然后她气氛的跑出了别墅,遇到几个流氓,然后她一拳难敌四手,然后,然后……

然后就记不起来了。

她还记得,自己被那个练过的男人用脚绊到,然后男人一掌劈下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她是怎么回来的?是薄狐狸带她回来的吗?

她摇摇头,想不起来后面发生了什么,反而是晃的脑袋疼。

——

掀开被子下了床,下了楼。

别墅里静悄悄的,不见薄斯幸的影子,倒是保姆阿珍拎着垃圾袋从厨房里走出来。

穆夏看见她身上还穿着围裙,有些奇怪:“阿珍,你要走了吗?”

昨天晚上薄斯幸发现她是装的受伤,已经当面辞退了阿珍,所以,她是想倒完垃圾再走吗?

阿珍道:“不是,先生早上跟我说,我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工作。”

“霭?”不对吧?薄狐狸那么精明,会留两个佣人?

他这别墅定期都有家政公司过来清扫,家里留一个佣人,完全是为了方便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他会有那个闲心,雇佣两个佣人?

阿珍留下来……

是不是就代表着,她可以走人了?

穆夏有些欣喜,心底里却有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这是怎么了?

要真的是这样,她该高兴的又蹦又跳啊,而不是感到失落啊!

阿珍又道:“您要吃早饭吗?我给您端?”

“薄狐狸呢?”穆夏跟进厨房,自己动手端早餐,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先生上班去了,这是他给您做的早餐,叮嘱我,您起来了以后就给您吃。”阿珍笑着说道。

之前她还以为,穆夏跟薄斯幸不是那种关系,可是经过昨晚,以及今天早上薄斯幸亲自下厨做早餐,阿珍觉得,穆夏跟薄斯幸,即便不是夫妻关系,也是恋人关系吧? “薄狐狸做的早餐?”穆夏有点儿意外,接过盘子看了一眼,顿时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