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监狱外,迎面便是温暖的阳光,蔺瑶深吸一口气,放慢了脚步。仿佛终于摆脱了紧追身后的恶鬼,而只有温暖的阳光,才能洗去沾染在她身上的邪恶气息。
这个地方她是第一次来,她想,也会是此生唯一的一次了吧!
以后,她都不想再来这里了。
走出监狱大门,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那抹挺拔如玉的身影,他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那里,金色的阳光从他身后一泻而下,将他的身影映射在地面,影子拉的老长。
他本低着头看着手机,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微微转头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蔺瑶扬了扬嘴角,抬脚,步伐轻快的向他走去。
那里,有她的全世界。
——
蔺锦璇被拘留了几天,最后因为陷害蔺瑶证据不够确凿,而被无罪释放。
监狱,探监室内。
蔺锦璇笔直的坐在那里,她穿着一袭黑衣,短短几天整个人也似瘦了很多,黑色越发衬的她纤瘦无骨。
隔着透明的隔音玻璃,她看见里面一道铁门打开,穿着制服的警察押着一个身穿囚服的女人走出来。 然后,那女人抬头朝这边看来,四目相对之下,她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后便一下子扑了过来,双手拍打着隔音玻璃,大声的喊着什么。但那波利隔音效果太好,蔺锦璇坐在外面,除了看见她张牙舞
爪,什么也听不见。
她缓缓的拿起了电话。
穆雪芝愣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于是赶紧坐下,也伸手拿起了电话。
“锦璇,锦璇,你总算来了,妈总算等到你了,锦璇……”穆雪芝激动的语无伦次,声音颤抖,甚至红了眼眶。
她也瘦了很多,一双眼睛深深的凹下去,头发蓬乱,面色泛黄,已然没了当初那个雍容华贵的夫人的气质。
此刻,她双手死死的握着电话,双眼死死的盯着蔺锦璇,透露着深深的渴望:“锦璇,妈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你快想办法,想办法把妈弄出去。妈还要去照顾锦悦,你一定要想办法啊。啊?”
她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蔺锦璇的身上,除了蔺锦璇,她再没有别的可以依靠。
可是,在她殷殷期盼的目光中,蔺锦璇却是淡然的垂下了眸子,半晌才道:“妈妈,对不起。”
声音无比的平淡。
是的,跟穆雪芝的激动相比,她的反应真的太过平淡,甚至可以说,平淡的有些太不正常了。
怎么说被关在里面的人也是她的亲生母亲,蔺锦璇身为女儿,再怎么也不该是这个反应。
穆雪芝看着她,一颗心亦往下沉了沉,“你说什么?锦璇,你说什么?”
蔺锦璇抬起眸子,直视着她急切的双眸,眼中依旧平淡无波:“我说对不起妈妈,我没有能力救你出来。”
她的刑已经定了,想要减刑,除了看她自己的表现,唯一的办法就是钱,可是她现在没有钱,蔺家散了,穆雪芝的阴谋败露,连带着她跟蔺锦悦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蔺锦璇深吸了一口气,“妈,您就在里面好好接受改造吧。”
穆雪芝慌了:“不,不,锦璇,你听妈妈说,妈妈相信你,你是最有本事的,你救救妈妈,救妈妈出去,妈妈不想待在这里啊,锦璇。”
说到后面,早已泣不成声。
“锦璇,妈妈求求你了,你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好不好?”
在这样的哀求下,蔺锦璇非但没有半点动容,反而是眼神越来越冷,“想办法?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们什么都没有了,蔺家所有的所有,都没有了。我也是刚刚才被放出来,我拿什么救你?啊?”
“……”穆雪芝愣住,眼泪从深陷的眼眶里滑落下来,她忽然感觉到无比的绝望,因为她已经从蔺锦璇的眼中,看见了前所未有的冰冷和陌生。
“锦璇……”她喃喃伸手,手指轻轻触碰到玻璃镜面,“女儿……”
蔺锦璇闭了闭眼,“我现在连我自己都养活不了,您还能指望我吗?”
“……”穆雪芝的眼泪前赴后继的涌出来,用绝望而复杂的眼神看着一脸淡漠的蔺锦璇,说不出一句话来。
蔺锦璇对上她的视线,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厌恶:“您知道吗?您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更不配做我的母亲。”
“……”穆雪芝浑身狠狠一震,“锦璇……你……你怎么会……”
怎么会变成这样?
印象中的大女儿,从小到大性格都很温吞,温顺乖巧,十分懂事。
可是再看看现在……
她脸上冷漠如斯的神情,眼中刻薄嫌恶的情绪,多么陌生,又多么熟悉? 蔺锦璇忽然一声冷笑:“你当初为了钱,抛弃重病的爸爸,嫁给蔺相筠。婚后刻薄对待蔺瑶,你善妒、疑心病重,一切都为了利益,在你心目中,根本不存在任何的真心和感情,你根本就是个冷血冷情
冷性的人。我变成今天这样,都是你的错!”
“……锦璇,”穆雪芝轻唤了一声,泪水止不住的从眼中落下,她忽然想到什么,盯着蔺锦璇问:“蔺瑶说,蔺相筠根本没有把遗嘱都留给她一个人,她还说,蔺相筠给我们留了百分之五十……”
“是吗?”没等她说完,蔺锦璇冷冷的一挑眉,“那又怎么样?我根本不在乎钱,我在乎的,就是让所有阻碍我的人,统统死掉!”
蔺锦璇眼睛里折射出狠戾的光芒。
“这么说,当初……是你骗了我?”穆雪芝声音颤抖的厉害。
“是啊,我要是不那么说,你会舍得动手杀了蔺相筠吗?”
穆雪芝:“……你,丧心病狂!”
“我吗?”蔺锦璇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彼此彼此吧,当初病重的爸爸跪下求你不要走的时候,您不也是同样的丧心病狂吗?妈妈,我们是一类人,所以,谁也不比谁高尚!”
“你……你……”穆雪芝伸手捂着心口位置,气的面色发白,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妈妈,你一定要好好的改造,争取减刑,我会好好照顾妹妹,等你出来一家团圆的。”
蔺锦璇说完,便放下了电话,最后看了穆雪芝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探视室。
穆雪芝趴在桌子上,气的连连捶胸顿足。
——
蔺锦璇一路径直走出来,一阵风迎面吹来,脸颊上有种凉意。
她伸手无意识的抹了抹,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已经浸湿了脸庞。
她用手抹去,冷冷的扬了扬嘴角,抬脚大步离开……
第二天,穆雪芝在监狱用削尖了的牙刷自杀,经抢救无效死亡。
——
天空灰蒙蒙的,似乎又有雨要下了。
蔺瑶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院子外的风景,怔怔出神。
忽然肩上一沉,一件单薄的外套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温暖涌过来,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她拢了拢衣襟,慢慢靠在那个臂弯里。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陆靖琛拥着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声音略带了一分慵懒。
蔺瑶视线落在窗外,眼神仍旧有点恍惚,仿佛陷在记忆中还没有拔出来。
她低低地道:“我在想,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爸爸把穆雪芝母女带回来的那个夜晚。”
“嗯?发生了什么吗?”陆靖琛配合的问。 “我记得第一次看见穆雪芝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很漂亮,还很会打扮,她在慈爱的微笑,并将我拥入怀中。可我却知道,她并不真心。还有蔺锦璇,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对我很好,像一个真正的大姐
姐那样,照顾着我。这次的事情最让我意想不到的也是她……”
蔺瑶说着,声音难掩哽咽。
对于蔺锦璇,她是实实在在把她当做大姐来看待的,但是似乎对方一直都在利用她的信任。
陆靖琛拥着她的双臂微微收紧了一些,也将她拥的更紧了一些,垂首,薄唇在她柔顺的发边落下轻轻一吻,“不必在意那些,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蔺瑶点点头,“听说穆雪芝自杀了。”
“嗯。”陆靖琛点点头,这件事现在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了,全城皆知。
“为什么?”蔺瑶不解。
依穆雪芝不轻易认输的性格,就算是被关终身,她也一定不会选择自杀的吧?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蔺瑶几乎以为这是谣言,但随即各大报社媒体陆续播出,证实了这则新闻的真实性。
可是她怎么都想不通……
陆靖琛抱着她,淡淡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在她自杀的前一天,蔺锦璇去看过她。”
蔺瑶一怔,“是她吗?”
是因为蔺锦璇吗?
“嗯。”陆靖琛点点头。
蔺瑶心中的一块大石重重落下,仿佛一切在意料之中,可又似乎都在意料之外。
只是,那瞬间涌上来的丝丝失落感是因为什么?
窗外忽然一阵霹雳炸雷,惊起不远处栖息在大树上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四散逃开。
紧接着,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砸下来。
陆靖琛拥着蔺瑶往后靠了靠,“回房休息吧,别凉着。” “嗯。”蔺瑶在他怀里蹭了蹭,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