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章 西云惊雷,烈火焚地(1/1)

“姐姐,就不思念远在极西之地的都督吗?”

琴弦发出最后一声,还在颤动中被纤细白皙的是手指按住,挽着花钗的妇人收回手,一袭黑色衣裙显得难以接近,听到话语,略施粉黛的脸上难得勾勒一出微笑,蔡琰偏过头看向靠窗户而坐的妹妹。

“自然是想的,但男儿家国天下,做妻子的就该守好家中,安心等待夫君归来。”蔡琰起身走到女子旁边,望着三月的清晨,明媚的阳光正从云间升起,金辉的颜色照在她脸上,有了暖意。

翻过了年关,眼下已经是建安七年了,她已是从少女到的如今快近三十,想起十几年前洛阳城外的卫家庄子,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一眨眼,正儿都快比她高了,但夫妻之间的相处,通常都是聚少离多,蔡琰也不曾抱怨过什么,只是偶尔看着铜镜里倒映出的年华。

会想:夫君征战归来,妾身大概……已老了吧。

“.……所以姐姐活的还不如那个任红昌,虽然不知道她到没到极西之地,但她比我们都活的痛快。”贞姬坐在那里,望着金色里姐姐的轮廓,捂嘴轻笑:“要是到了的话,说不定回来的时候,家里要添丁了。”

蔡琰敲了一下妹妹的头顶,“还未嫁人,怎么张口就乱说,如今仲达已经……事情过去一年多了,妹妹心里也该放下了吧?好生找个人家把自己嫁了,若是没有中意的,姐姐替你找。”

她说完,那边的贞姬沉默半响,笑容变成若有若无的微笑:“还是不劳姐姐操心,青灯案前,观阅诗书也挺好的,咱们就不想了……”

“可你年岁也不小了,父亲又不在,做姐姐的,自然要为你操心。”蔡琰在女子面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其实你心里的苦,我都能感受…….”

“姐姐不用想太多,我没事的。”贞姬轻轻笑了笑,挣脱手来,随后起身,拖着洁白的长裙朝外走,“哪天心里真的放下了,贞姬会找一个如意夫君好生过日子。”她走到门口,转身缓缓朝蔡琰福了一礼:“眼下,我也只盼都督凯旋,往后说不得姐姐能做皇后,妹妹还能跟着沾沾光。”

蔡贞姬行了一礼后,施步离开。蔡琰看着妹妹消瘦的背影,心里还有许多话终究还是没办法说出口,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屋里,这时背后传来脚步声,是公孙正过来请安,他跟着母亲回到屋里:“娘,正儿来的时候,看到小姨眼眶有些红…..好像哭过。”

“你不要过问,她只是想起一个人而已。”

“哦。”正儿拿出书架上的一卷竹简,坐到之前女子做过的地方,一边看着上面的注解,一边问道:“娘,你说父亲带着军队打到哪里了?听李长史说,可能已经到安息了,那边是什么样的啊?”

蔡琰在他旁边跪坐下来,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着说:“娘怎么知道,又没去过。不过那里应该不是什么蛮荒之地,也有许许多多的人在他们自己的国家生活,只是……”

“只是什么?”公孙正偏偏头。

“……正儿长大明事理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清晨里,母子二人对话的时候,天光的另一头,还处于黑暗当中,越过沙漠戈壁,翻过高耸延绵的葱岭,这片属于中亚的地图上,天色青冥,两支分别来自大宛、贵霜的军队并不停留此刻穿过了帕提亚都城——赫卡东比鲁。

城头上,阿尔达班望着奔行在黑暗里的一道道轮廓,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象征帝王的权杖,“何时我才能像这样,挥动千千万万的勇士为我前仆后继。”稍缓,他对身后的帕提亚将军萨克什挥了挥手:“你也去吧,带着帕提亚勇敢的战士,与塞留斯人一起,攻破罗马,折断雄鹰的翅膀。”

远方,汉人的号角声在军营中响了起来。

呜呜——

军队集结的声响震醒凌晨的夜色,火把光延绵犹如一条长龙蜿蜒翻腾,度过一个冬天的士兵持着矛戈、刀枪走出帐篷,在巨大的校场上聚集,整齐的步伐、冰冷的兵器高举呯呯的碰撞,望去高台之上,流露狂热的眼神。

风吹起披风连带白色的狼旗猎猎作响,身形高大的公孙止走到前面,缓缓抬起了手臂,在一片片火光中,握成了拳头。

“诸位……开战了。”

声音低沉的开了一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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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提亚帝国的哈拉克斯行省以西,原属于帕提亚人的泰西封,已经进入紧张的军事戒备。

道路间、田野上难见一个人影。

属于泰西封的帕提亚人正在接受高强度的防御工事,自罗马皇帝塞维鲁的诏令过来,驻守这里的军团长盖尤乌斯大量强征了城中、城外的帕提亚人修缮加固城墙,以及扩建护城河,誓要将东面而来的军队悉数拦截在这里。

帕提亚本就多民族,又有许多是游牧部落,民风彪悍,强征民夫、青壮的过程里,陆续有人反抗,但都被盖尤乌斯派遣军队,将反抗那人身后的部落,一起屠杀掉,当地贵族来劝,被他打了出去:“塞留斯人屠了你们两座城,数十万的死伤,也没见你们报复,帕提亚人的血性早就没了,那就好好做一条狗在地上卧着,不要起来,这是人与人之间的战争。”

杀鸡儆猴的屠杀,确实震慑了大部分部落,忙忙碌碌的劳工,遍地鞭打死去的尸体,就在这样的氛围里,修筑工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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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步——”

高亢的呐喊在纵马飞奔的骑兵口中发出。黑色洪流在脚步最后轰的一声齐齐停了下来,地上的尘埃弥漫在渐渐发亮的天色里,大风拂过,尘粒扭曲飘远,每支方阵前方,浑身甲胄的将领的身影骑马上前,望着高台上高大威严的身躯,十多道声音汇集在一起。

“末将拜见都督(主公)”

风吹过高台,大氅上的毛皮抚动,公孙止站在边沿摊开双手:“诸位,开战的时候到了,你们可知道,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我告诉你们,那是同样能征惯战的国家,他们有着不输于我们的意志,但就是这样的敌人,才能你我感到兴奋,你们听!这风里是不是有欢呼声?”

他闭上了眼睛,雄浑威严的声音仍在持续。

“汉武时期,李广利将军不过征服了大宛,难以再前进一步,而你们看看脚下所立的土地,这是自诸夏以来,走过最长的路,最长的征伐,外邦的家国在尔等铁蹄、刀矛之下破碎,这种征服的感觉,过不过瘾?”

东边第一缕阳光刺破云隙,照在他脸上,公孙止陡然挣开眼,双手握拳,声音犹如雷霆般咆哮起来:“数年前,入我大汉境内的那支大秦兵马也是这么过瘾的,他们将屠刀指向九原的百姓,烧杀掠夺,遍地尸骸,而我们还在做什么?!”

身形高大的狼王,走动在高台上,甲叶也在走动的震抖中哐哐作响,双目布满血丝,拔出腰间的七星宝刀,指着下方曾经的诸侯们,或那些诸侯的麾下将领。

“都在想如何拿更多的地盘——”

“都在想兵力比别人多——”

“都在想如何盘剥治下的百姓——”

“都在想……什么时候能当皇帝!”

“很多有骨气的人,在那张皇位前变得没有骨气了,可我大汉就有这么一个人,面对大秦人施虐,牢牢将他们钉在五原的郊外一百里,哪怕杀的只剩下一兵一卒,也绝不让敌人朝城池迈近一步!”

刀锋挥过空气,冷芒在晨光中绽放,映出冰冷的金色。

“这才是我汉人之骨——”

“这一路过来,所得到的,看到的财帛,可比你们在大汉各州、百姓身上得到何止数倍,冲进外邦的城池,让他们在你们刀锋下瑟瑟发抖,将我汉人当做天神一般供奉的姿态,比大汉得到的荣誉、权利,又何止数倍,我汉人只要聚在一起,这天下没有人能敌得过我们,走过的所有土地,也终将是我们的——”

刀锋呼啸,在空气里发出微鸣,雄壮高大的身躯站在那里,沐浴着照来的金色晨光:“全军将士听令,真正的西征开始了,让大秦人洗干净脖子躲在他们的城墙后面,面对你我的屠刀颤抖吧!”

七星刀划过晨光的一瞬,巨大的声音咆哮在风里:“汉人之威,无人不想降!!!”

“战!”

“战!”

校场上,兵器如林般晃动撞击地面,无数的声音歇斯底里的呐喊汇聚到一起冲向云霄,旌旗猎猎之中,偏转了方向,徐徐而动。成千上万的骑兵迈着蹄音,推倒了栏栅奔向了原野。

春雷蔓延过天际,轰然炸响。

这一天,遮天蔽日的旌旗延绵过城头上帕提亚士兵的视野,十多万人、马拔营而起,没有丝毫犹豫的西进,扑向最西面的罗马,为挡在前方泰西封,就像汪洋大海中孤零零的礁石,迎接这股巨浪的扑击。

三月二十,五万草原三部、五千贵霜、八千大宛骑兵冲过了哈拉克斯行省,对泰西封进行了封锁,对整片原野展开清扫,进行围城最后的步骤。

四月初一,公孙止率领中军各国联合兵马,缓缓走过哈拉克斯,沿途打造了攻城器械,在四月十二这天抵达,距离城池一百里扎营。

罗马将领盖尤乌斯见到空中飘荡的狼旗时,头皮发麻的望去外面原野、道路、田园全是骑兵的身影在奔驰,几乎切断了所有可能的路径。原本想凭借城池据守,然而眼下的阵势,有些出他意料了,感觉对方生活家当都一起搬了过来。

“.…..这不按套路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