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大雨磅礴,车厢内情潮翻涌。直到潘竹青感到大脑中那最后一道防线快要被自己攻破时,他适时的对自己按下了暂停。
唇舌相离后,他抵着她的额头,用她活到现在为止听过的他最温柔的语气问道:“你想不想,知道我的答案?”
“想。”她听见自己此刻的心跳声,已经盖过那肆虐的雷雨声。
“平安回来,我会告诉你的。”
潘竹青打开车门的那一瞬间,原本杵在一起看热闹的侍卫们立刻如鸟兽散撤到道路的两边,只差在脖子上挂个牌子写着“我什么也没看见”。傅雲缩在一角,沉溺在突如其来的幸福中难以自醒。眼见潘竹青就要下车走入雨幕中,她赶紧从身边拿起一把伞递给他。他接过伞,微微一笑,伸出手轻轻抚去她眼角呼之欲出的泪意。“该走了,既然选了
这条路,就好好走完它。”
说完,他面色沉静的转身走下马车,撑开伞越过一个个垂首而立的侍卫,来到钟公公的马车前。
“潘大人……”本想躲在马车里装牺牲的老宫人,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应对。他自己都不明白,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伤风化的人明明是潘竹青,为何紧张到不知该往哪里躲的人却是他钟某人自己。
“晚辈来送送你们,希望没给您添麻烦。”不知是脸皮太厚,还是气场太爆棚,总之潘竹青的表现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原本不知该如何反应的钟公公,倒是立刻接住了他主动递来的台阶:“哪里的话!潘大人真是有心了!”本以为对方会就此装疯卖傻,与自己来个心照不宣,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谁知,潘竹青下面的话,让钟公公又一次大跌眼镜:“刚才的事,想必钟大人看的清清楚楚,您是自己人,晚辈也无心费口舌遮掩
。这位傅姑娘,从今日起便是我的人了,请钟大人多多照拂。”钟公公只觉得头顶有闷雷阵阵轰鸣,难怪前日他设宴招待自己,原来真正缘由在这姑娘身上。只是……他心中有着更深的疑虑。大凡被送进宫的未婚女子,无论是去做什么,可只要是不小心被皇帝看上的,
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留在宫中。这种潜规则,恐怕大多数人心中都清楚,更何况聪明如潘竹青?
心里虽这样那样的盘算琢磨,可面对这潘竹青,话却还得说的足够漂亮:“应该的,应该的。钟某必定将傅姑娘完完整整的交还给潘大人。”
潘竹青满意的笑了笑,随即说道:“有了钟大人这句话,晚辈自然放心。只是,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望大人出手相助。”
“您说。”他答应的十分爽快,对于潘竹青这种人,不怕他有要求,就怕他没要求。本就油盐不进的人,若再来个无欲则刚,那真是尊活阎王了。最可怕的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利爪下一个目标会对准谁。如今看来,
所到之处,血肉无存……对着他,还是早有防范的好。
潘竹青举着伞凑近他的耳侧,压低声音说了几句。雨声虽嘈杂,但钟公公也已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记在心里。“钟某明白了,此事交给我,潘大人放心便是。”这事对他来说并不难办,只是结果是否能如潘竹青所愿,那就很难说了。毕竟人算不如天算,
在那皇宫之中,任何事都不稀奇。
潘竹青见他态度爽利,丝毫没有为难之色,便也放下心来不再多说。“那晚辈也就不妨碍钟大人赶路了。”说完,侧身退了两步让开道路,只身站在雨幕之中。赶车人的马鞭再一次挥动起离别之声。那是马蹄溅起泥沼的声音,是车轮碾过满地芳魂的声音,是离别的人们心中被渐渐掏空的声音。雨势依旧,苍凉依旧,但傅雲并没有再流下软弱的眼泪,因为与潘竹
青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看见了他眼中陡然凝聚的依恋。直到潘竹青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身后的地平线下,钟公公才懒懒的向后半躺了下去,撇了撇嘴角,长叹一声:“嗨,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潘郎是路人。潘竹青啊,你还是太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