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丫鬟仆妇们便给每一个人端上了甜汤。而当玉莲将梁伊伊的甜汤放下,转身要走时,傅雲叫住她:“等等,她有身孕,不能吃这么凉的东西,麻烦你帮着换碗热一些的吧。”
这还真不是傅雲故意刁难玉莲,她哪里能想到玉莲也喜欢潘竹青呢?实在是因为玉莲给梁伊伊端来的甜汤太凉,她又正好摸到……
玉莲面无表情,从身边仆妇的盘子里,又端起一碗“咚”的一声拍在梁伊伊的面前。
正在放空的梁伊伊吓得整个人惊跳了起来:“哇!吓死人了。”
傅雲不可思议的望了望呆若木鸡的杜若桐,好心的提醒:“二少奶奶,看来你要好好管教管教你们府里的下人了。”
刚走两步的玉莲忽然回头,对着傅雲冷冷丢下一句:“下人?请问您又有多高贵啊?”
这回轮到金夫人之流得意起来:“噗!”“呵呵……”
杜若桐忍不住大声说了句:“哇玉莲,你怎么说话呢?”可对方早已带着仆妇走去别桌。
梁伊伊惊魂方定,正色对杜若桐说:“她今儿是真过分了,你得说她。”
杜若桐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了,我会说她的。哎哟她今天怎么回事啊,平时不这样啊!”
对面的三姑六婆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窃窃私语。傅雲再也坐不住,对梁伊伊说:“伊伊,我想我还是先走吧,你帮我和竹青大哥说一声。”说完,不等梁伊伊反应,便离开了凳子,向门厅处走去。
梁伊伊急急忙忙赶过去拦她:“诶诶诶,别走啊。你犯得着为了别人一句话气成这样吗?”
“她说的不是你,你当然觉得没什么。”傅雲觉得颜面尽失,眼泪都快憋不住了。
梁伊伊依旧摊着手拦住她的去路:“你不是喜欢潘竹青吗?你知道潘竹青身上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傅雲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强忍委屈。而屏风的另一侧,正站着无意间发现她们的异常状况,想跟来看个究竟的潘竹青,听见梁伊伊忽然提到自己,他停下脚步,屏声静气的听她说下去。“他从来不在乎别人说他什么,他只做他自己。你刚刚在桌上也听见了,那么多张嘴,那么多难听的话,我们只听得一次就已经气得受不了了。他这么多年以来,听了多少你能想象吗?可他屈服了吗?放弃
自己了吗?他若像你这样,估计得自杀好几十回了。你既然喜欢他,就学他那样有点出息行吗?”
梁伊伊这段话说完,傅雲抬起头,坚定的将所有委屈吞进了肚子。而屏风另一边的潘竹青,微醺的双眼已经雾气迷蒙。
好不容易将傅雲又劝了回来。这时大厅正前方不知什么时候起,多了一位单衣薄裳袅袅婷婷的舞娘。梁伊伊笑着跟杜若桐打趣道:“哟,你还请了舞娘?真阔绰!”
杜若桐瞪着眼睛急忙否认:“什么呀,不是我请的。是金大人他们请来的。”这种娱乐消遣,在梁伊伊眼中算不得什么,可对于古代的官家小姐来说,却是件足以脸红羞耻的事情。
梁伊伊剥了几颗坚果塞嘴里:“跳得还不错,挺婉约的。”这舞娘穿衣打扮极其妖艳,面容姣好,身材自是更不必说。大部分男人们的眼光都如焦糖般粘腻在她身上,而大部分女人们的眼光则如刀枪剑戟,穿过大厅的空气,直射在她身体发肤之上。比如梁伊伊对
面那几位少妇……
“妖里妖气的,也不知道男人们都是怎么回事,就喜欢这种狐媚妖精。”
“可不是吗?穿成这样,什么都看到了!”
“就是!真不要脸!”
“正经人家的姑娘,才不会做这个!”
“哎哟,真看不下去了!她是在扭屁股吗?”
“把咱们女人的脸都丢光了!”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尖酸刻薄的诋毁着台上那个妹子,傅雲和杜若桐倒觉得人之常情,可梁伊伊却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她们要是看到我以前在夜店卧底时候的样子,岂不是直接抓我浸猪笼了?”她抓起手
边的热水灌了一大口,心里默默嘀咕。
潘竹青招呼到梁伊伊这一桌时,已经步履飘忽,脸色微红。显然那些男宾们,没有在酒桌上放过这位刚刚走马上任的新官。
“哟,潘大人!看样子喝了不少吧,要是喝多了就别喝了吧。”金夫人满面笑容,热切的问候,使得桌面上的女人们都不得不暗自佩服她的厚脸皮。
潘竹青双眼迷醉,淡淡一笑回应她的虚伪:“多谢金夫人记挂,多谢各位捧场,潘某铭感于心。”说完,又仰头喝下杯中佳酿。
傅雲担心的瞄了他几眼,却正好撞上他不经意的顾盼。她仓皇的撇过眼睛,却听得他轻唤自己的名字:“雲儿……”
她双颊绯红,心跳如战鼓雷鸣一般敲得坐在身边的梁伊伊都听见了。
“谢谢你的礼物。”潘竹青诚然说道。
“你喜欢就好。”她低眉顺眼的回应。
梁伊伊和杜若桐在一旁偷着乐,眼睁睁看着女冰山因为人家一句话便融化成了奶昔。潘竹青忽然转过头,望着正不亦乐乎的梁伊伊,柔声说了句:“也谢谢你。”
他眼中温情四射,让梁伊伊脸上原本灿烂明媚的笑容瞬时僵住:“谢我什么?呵呵,你下午不就谢过了么?”她以为他谢的是那串蜜蜡手珠,却不知自己三番五次无意的维护,又一次牢牢扣住了他的心。
台上的美娇娘跳了几曲,终于收了衣袖,缓缓走入人群。
喝醉的男人中,有人忘情欢呼:“好!跳的好!再来一个!”
有人不说话,只是默默用眼睛勾缠着那女子曼妙的身体。
而这美女,目不斜视,直直走到了潘竹青的身边,自顾自倒了杯酒,盈盈拜下:“奴家敬潘大人一杯,祝大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谢谢。”潘竹青客客气气的接受了她的好意,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浅酌了一口。
美女并未起身,面露娇憨之色,假装气恼的问:“大人莫非讨厌奴家?”
半醉半醒的潘竹青被她说的云里雾里:“怎么会?”“那为何奴家以满杯酒敬大人,而大人却还剩了一大半呢?”她嘟着嘴娇声控诉,那嗓子似乎有穿透力一般,让整个大厅忽然安静下来。似乎大家都在好奇,这位平时冷清孤傲的潘竹青,会如何应对这美妙
尤物赤裸的调戏。“抱歉,我今晚喝的太多了。”这话确实不假,虽说他酒量不差,也懂得分寸,但也架不住别人轮番轰炸,偏偏潘景元不在身边,那个花天酒地的二弟,每次在这种场合,倒是都能助他全身而退。想到那远
在战场的弟弟,想到自己对梁伊伊复杂危险的感情,他更是不自觉的多喝了几杯。
可那美女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依旧未站起身,仰着头,眼含秋波的向他撒娇:“潘大人是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这样占奴家一个小女子的便宜?”
被女人当众控诉自己占便宜,恐怕没哪个有头有脸的男人还能装死不做声。潘竹青没再搭腔,端起酒杯就往嘴边送。
可酒杯刚触到唇边,便被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拦在当下。“诶,大人若实在不想喝酒,也能用别的补偿奴家。”
“你想要什么?”潘竹青嘴边漾起笑意,那笑容中间有着不易察觉的蔑视。
“我想要……”美女的大眸子在眼眶中轻盈一转,最后忽然起身,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下凑近潘竹青脸颊旁吻了一记。
瞬间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屏声静气看着这一幕明日将要成为全城头条新闻的八卦场面。当然其中也有个别恨得牙痒痒的,比如傅雲,比如玉莲。梁伊伊忍不住各自瞄了她们一眼,摇摇头,心想:“你们两个磨磨蹭蹭暗掐个起劲,结果却给个半路杀出的舞女占了便宜,揩了油去,男神被亵渎,这下心都要碎了吧……不过这女人也太张狂大胆了,若谁
敢这么亲我家小白脸,老娘分分钟把她打成猪头。”有美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送香吻,厅内的男人们早已羡慕嫉妒恨到死了。可当事人潘竹青却没觉得有多享受,双眼的迷醉之意渐渐被怒气擦去,绷起的下巴正宣示着他的强烈不满。“你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冷冷的说。
那美女怕他随时爆发,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有些尴尬的说:“奴家一介女流,只是跟大人开个小玩笑,大人莫非真要动怒了?”
潘竹青别过脸,没再看她:“你可以退下了。”
“奴家告退。”她只得在众人万箭般的目光中讪讪退出。梁伊伊曾听六姨对她说过,宋代官员逼侍寝算违法乱纪行为。也就是说,唱歌跳舞可以,涉及床第之事免谈。这潘竹青看似被酒精催的五迷三道,说话走路都在打飘,实际上脑子里清醒的很,随时竖起全身的铁刺防止外界的暗算,果然是个深不可测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