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她梁伊伊狗嘴里十有八九吐不出象牙,可常远兆还是气得火冒三丈,“腾”得一下翻过身将她罩在自己身子下面:“你再说一次试试……”
“你又要问我……”她一脸无辜,用手擦了擦他胸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柔弱的说了句:“哦不嫌不嫌。”
他咬牙问道:“说实话。”
“不嫌,杨过还少个胳膊呢。”神雕大侠也躺着中了枪。
他诧异的问道:“杨过是谁啊?”见他又开始犯贱了,她也忍不住将自己“作死”的精神狠狠发挥了一下:“你不认识,我从小的梦中情人。英俊,迷人,深情……跟你一样,也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还有一只,你绝对想象不出有多大的巨
鸟。”
看她在自己身下手舞足蹈的赞美别人,他的智商和情商又瞬间清零:“够了。你之前不是有江浩然了吗?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他气急败坏的低吼,心里酸涩难耐,这女人之前怎么这么多情况?
她擦了擦他激动之余喷在她脸上的零星芳泽,憋着笑,淡淡回了句:“都说了是梦中情人,在梦里想想而已,又不会怎么样的。”
小白脸气得闭上眼睛冷静了半晌,才艰难的睁开,冷声问她:“他是什么人?”
“宋人。”
“住哪儿?是干什么的?”知道是宋人便好办的多,若再跟江浩然一样,是个摸不着的情敌,小白脸真是要气炸了。
“住……什么绝情谷吧好像……养鸟的。”她已经快要憋不住笑了:“你别告诉我你要去会会他哦。人家虽然只有一只胳膊,打你这样的,估计弹指一挥间。”说完,对着他弹了弹指甲。
他怔怔的望着她,忽然便翻身下床,抓起床边的衣袍便要走,却被她一把抱住了大长腿:“诶诶诶,你干嘛?”
“走了。”他抖开衣服想穿在身上,却又被她一把扯回去扔了很远。
见他真生气了,她赶紧软言软语的哄他,胳膊箍着他的大腿死死不放:“哎哟跟你闹着玩的。他是书里的人,你真逗。快进被窝呗,宝贝都冻坏了我心疼。”心疼还把人家的衣服扔那么远!
他刚开始怒气难平,却被她最后一句不正经的调戏逗乐了。板着脸很没出息的钻回被窝,刚想挠她痒教训她一下,却发现自己浑身冰凉,只得作罢。
梁伊伊见他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很是可怜,只得用手不停帮他搓揉皮肤,让他赶紧暖和点。“不过话说回来,你干嘛要问我那么不吉利的问题?”什么缺胳膊少腿的,他不知道她现在最听不得这些么?
“我前几天做了个梦。”想到苍凉的边关,那一夜自己绝望的从梦中醒来,他透亮的眼神黯淡下去。
“什么梦?”发觉他神情黯淡,她故意问得漫不经心。
“梦见我死了。”
“然后我改嫁啦?嫁谁了?帅不帅?是学霸还是练武的?”见他陷入伤感的回忆里,她只得装疯卖傻想逗开他的注意力。
他叹了口气,幽怨的望着她,委屈的说下去:“你被江浩然带走了,而且……你不记得我了。”
丈夫眼睛里满满当当的哀怨,让她有些心疼:“做梦而已,别这么多愁善感的。”她靠过去抱住他微凉的身体,听他心跳声沉重的响在耳边。“可我若真有什么闪失,你怎么办?”战场上刀剑无眼。每一秒钟都有人死去,他清楚的记得,当他站在垂死的耶律芪身旁,看着对方的身体一点点失去生机时,那种凄凉的感受。他在想,若他一生都这么
随军征战下去,总有一天,便是别人这样站在垂死的他身旁看着他……死亡,他并不怕。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与杀戮与战场紧紧栓在了一起。哪怕有一天,真的马革裹尸还,也算是死得其所。
可如今,这世上有了一个他无比眷恋的人,因此也让他对这个世界变得眷恋起来。她此刻内心最不愿意被拨动的那根心弦也被他狠狠挑起。凉州词那两句绝唱又徘徊在她脑海里。“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想到这里,她箍着他的手臂不由得更加用力,手指在他身上捏出深深
的印迹。在这世上,她只有他,他绝不能比她先死。可他有他的家族荣誉,有他必须要承担的责任……有些自私的话,她无法说出口。
没想到的是,她难以启齿的话,却最终从他自己口中说了出来:“我想过了,等这次打退了辽人的侵犯,我便向皇上辞官,不会再去打仗了。”
她几乎要从床上弹起来:“真的吗?你真的愿意?”
他灿然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愿意,我想要照顾你一辈子。”
她兴奋的不能自已,可还是得提醒他将要面临的问题:“那爹那里……你打算怎么过关?”“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说服他。”常远兆心里明白,所谓盛极必衰,以他的能力,所能获得的荣誉,如今也已经到了顶端。他父亲常雄也是个明白人,只要自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想必会得到父亲的谅
解。
可梁伊伊并不是很乐观:“你可得悠着点,这次你大破辽军,皇上在爹面前,把你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你没看见爹娘刚才吃饭的时候有多高兴,多骄傲,多得意。”
他自嘲的笑了笑,若不是为了救人,他绝不会逞这份能。“那你呢?有没有觉得高兴,骄傲,或者得意?”他抬起她的下巴,让她对着自己的眼睛。
她撅着嘴,嘟囔道:“没有,我都担心死了。那些需要你冒着生命危险去赚的骄傲,我一点儿也不稀罕。而且我知道,你自己也不稀罕。”
梨花盛开一般的开怀笑颜绽放在他脸上:“我没白疼你。”说着,蜷起身子将她裹在怀里。
两人又耳鬓厮磨,唇齿纠缠,火星崩裂了半晌。她不得不问出扫兴的话来降降火:“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他轻叹一声,低落的说:“天不亮我就得走了。我得趁童公公到沧州宣旨之前赶回去。”
“下回别冒这个险了,我会去找你的。”话虽如此说,她鼻子却酸了。双手双脚勾缠着他死活不想放。
他又何尝舍得丢下怀里鲜活可爱的软玉温香,去到那陌生苍凉的边关前线呢?“总有一天开始,我们一步也不要分开,就这么粘着过,娘子你说好不好?”
“不好,腻歪死了。”她撇开头,给了他一副傲娇的姿态。
“你再说一次!”
他刚想给她点颜色尝尝,教训她那张不饶人的嘴巴,便听得她带着哭腔的嘟囔了一句:“那你问我干什么……”说完,小脸抵在他胸口,任由泪珠子浸湿了他的皮肤。
东方泛白,微薄的辰光透进窗纸。身边的温度渐渐凉了下去,梁伊伊侧过身,伏在丈夫刚刚睡过的地方。“相公……总有一天开始,一步也不分开,就这么粘着过。”嫁入潘家大宅的杜若桐,反倒比养在闺中时更加自由散漫起来。丈夫不在身边,府中只有个不苟言笑的大伯子潘竹青和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公公。她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养尊处优,无聊得快要长出绿毛来
。带着杏儿隔三岔五的逛到常府看望梁伊伊,已经成了她最爱的消遣。
常府有她最爱的闺蜜自不必说。再加上那个与梁伊伊一样不靠谱,不正经,却也心肠极好的六姨时不时的也会在常府住个几天,与她们一起插科打诨,这常将军府,自然就成了无聊主妇们的开心乐园。
这天阳光灿烂,几个姑娘在花园小径里散步。梁伊伊看杜若桐从进了常府的大门,就咧着嘴偷乐,一直沉住气没问她。就想看她什么时候自己憋不住说出来。
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小梅这小三八也硬生生憋住了自己八卦之心,愣是没开口问。
果然,最后沉不住气的,还是恶少的笨娘子。“我家相公,给我来信了。”说完之后,梁伊伊主仆同时眨巴着眼睛望了她一眼,便又自顾自的向前走去。梁伊伊边走,心里还默默的嘀咕,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好玩事情……比如玉莲妹子扑倒潘竹青啦,潘誉大叔又给恶少找了个后
妈啦……谁知这么无聊的一点屁事儿,也值得杜若桐笑成这样。
杜若桐跟在她们后面,自顾自陶醉的说下去:“信上说……说……”
还没等她说完,梁伊伊赶紧回头出言阻止:“诶诶诶打住,千万别说……别秀恩爱,求你了。我跟我家宝宝受不住那些肉麻话。”小梅也在一边点头如捣蒜。
杜若桐恼羞成怒,梗着脖子问:“肉麻?要说到肉麻,这世上还有比你家醋坛子更精益求精的吗?”常氏夫妇在她杜若桐面前,什么恶心话没说过,什么丢人事儿没做过?梁伊伊挑着眉毛,一脸坏笑的反击她:“就是因为我家小白脸儿说惯了才没什么大不了,你家那位就不同啦,一张反面角色的脸,忽然扮起情圣,哎哟喂,光想想我头皮就麻了,小梅快扶着我,脚软了,吃
不消了。”说着,故意向小梅的方向瘫软下去。
小梅撑着梁伊伊,乐得咯咯直笑。杜若桐臊红着脸对她抱怨:“小梅,你们家小姐真是可恶!”丫鬟杏儿想帮小姐打打嘴仗,无奈自己脑子里浆糊一片,完全插不上嘴。
“可不是吗,我家小姐这张嘴,咱们十个人加起来,都不是她对手呢。”小梅对杜若桐表示同情,自己也常常被梁伊伊翻来覆去的戏弄。
杜若桐鼓着腮帮子朝梁伊伊翻了个大白眼:“嗯!我估计,一百个醋坛子都说不过你,真替他可怜。”
梁伊伊立刻得意洋洋的反驳:“呵呵,说的好像你斗得过你们家恶少爷似的。”
“你!我非得撕了你这张破嘴!”杜若桐捋起袖子就要教训她。
她却恍若未见,边走边说:“夫妻之间,本来就不需要什么公平,一物降一物才能走的长远。要不然,我怎么说你跟你家恶少爷天生一对呢?”听到最后,杜若桐气焰全无,红着脸在她身后扭捏起来。
小梅也觉得有道理,在一旁搭茬:“小姐这话说的对极了。若是杜姑娘跟咱们姑爷凑在一块儿,肯定特无趣。若是小姐跟潘二少爷凑一块儿……肯定得天天掐个没完。”
梁伊伊听到最后虎躯一震:“根本就是世界末日了好吗。”
几个姑娘在花园子里嬉笑怒骂到太阳西下,这才恋恋不舍的往回走。
杜若桐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伊伊,过些天是竹青大哥的生辰,你可别忘了。”
“知道了,不会忘的。他请了哪些人呀?”太师大公子生辰,想必又是一场纸醉金迷的盛宴。
谁知杜若桐却说:“就请了衙门里的人,还有你跟那位傅大夫。”
伊伊微微一笑,想不到潘家两个儿子都这么低调。忽然,傅雲那张清冷秀气的脸浮上脑海。“傅雲……好些天没见着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说到傅雲,连小梅都不由的多了一份怜惜:“一个女子没有夫君也没有父亲,肯定挺清苦的。”伊伊走了几步,眼前一亮:“小梅,你明日去替我请她来一趟,我想请她替我例行诊脉,都是女人,更方便些。”正好六姨明日要来常府住两天,让她也见见这位外科圣手,说不准,她一个乐意,也愿意生
宝宝了。每次大家提到孩子,韩诚烈眼中那难以掩藏的羡慕之情,着实挺让人心酸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