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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之扬骂了句娘,赶忙掏出手机想给刚才那个号码打电话,下一秒耳边听到一阵熟悉的发动机声, 立刻惊愕地抬起头来。

他身后的所有人也差不多是同样的反应,各自茫然对视, 然后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视线里很快多出了一道深黑色的闪电。

这风骚高调的画风他们真的不要太熟,全A市都未必能找出第二个可与之比肩的好么。

可刚才那女的不是说南哥被人堵在公园?这是他们被耍了,还是南哥自己跑出来了?

但立刻晏之扬就意识到自己想岔了什么,因为那道刚刚出现在视野中的黑色闪电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逼近到面前,利落的甩尾伴随刹车声扬起一阵尘土,从上头轻灵翻下的那道身影——并不是他本以为的车主。

晏之扬愣在那里,一时间很多例如【南哥不是说这辆车是老婆绝对不给第二个屁股碰吗】【我靠怎么像女的女的女的】【有点帅啊】【刚才那个车技真的吊炸天一比】【草草草草草老子居然被比了下去】之类的问题爬了满脸:“你……?”

他当然没能问完。

因为下一秒, 从摩托车上下来的女孩取下头盔,用一个睥睨的眼神震碎了他的膝盖。

乔南扫了一眼自己一如既往满脸蠢相的哥们, 这会儿没心情多说, 直接把手上的钢管分了一根朝他丢去:“跟我来。”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下跪的晏之扬下意识抓住钢管跟上了他的脚步,走出几步后才反应过来, 回头跟身后同样懵逼的哥们交换眼神。

大家的眼睛里都分明地写着“这是谁”却没有一个人敢主动问,作为唯一被对方给予武器的幸运儿, 晏之扬在小伙伴们鼓励的目光里只能默默转回身子。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前方那个浑身散发着冰冷气质的少女, 她走得很快, 步伐潇洒, 宽敞外套下两条被牛仔裤包裹住的腿行走间格外引人关注。这腿笔直修长, 漂亮得有些过头,又蹬了一双黑色的皮质短靴,跟她给人的气质如出一辙的利落。晏之扬下意识回忆起对方潇洒取下头盔露出被遮挡住的面孔的一瞬间,那双漂亮的眼睛当时只斜斜睨了他一眼。

熟悉的压迫就扑面而来,让他心惊肉跳到现在。

晏之扬头一次碰到这样的女人,明明比他矮了大半个头,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个毛孔不朝外散发着嚣张的气焰。关键还长得好看,真是……真是……

真是跟南哥一样,叫人没脾气。

晏之扬嫩脸一红,余光掠过那只纤瘦白皙的手掌里捏着的钢管,立刻又白了,他谨慎地在肚子里措辞,打算用委婉一点的语气询问对方跟自家南哥的关系。

然而对方却在此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晏之扬就见她朝右转头,瞬间迸发出几近狰狞视线的双眼直勾勾盯着一处。晏之扬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捏紧钢管走远了,然后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飞起一脚——

伴随着被踹者的嚎叫,晏之扬跟郭志几人共同叫出了一个名字:“贺鹏程!!”

*******

对方也认出了晏之扬他们,立刻开始了互飚脏话,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们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场面乱成一团。

“啊!!”

“cao!”

“再他妈扯我裤子试试!”

群架就是这样,分不清是谁在骂谁。双方的战斗意识都很敏锐,混乱中晏之扬和郭志他们放倒了几个人也被人放倒了几次,脸上挂了彩,拳头却毫不犹豫:“我再问你一遍南哥呢!南哥呢!”

贺鹏程被他一拳打得头朝后仰,但反应迅速,立刻制住了晏之扬的胳膊,青肿的面孔上扯出扭曲的笑容:“这次威哥也来了,你说呢?”

威哥全名叫曹威,A市体校的著名扛把子,一米九多的个头浑身腱子肉,全体校最能打的一个了。晏之扬听得双眼发红:“草泥马你们有种别偷偷堵人光明正大地来啊!!!”

贺鹏程想起几个月前自己被乔南一脚踹翻痛揍的场面,笑容越发快慰,继续跟晏之扬缠斗,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着气人的话。

论起单独个体力量十二中的学生肯定没有天天训练的体校生来得健壮,晏之扬又气又急,一个不慎就被钻空子按在了地上,他死死地看着压在自己上面举起拳头的贺鹏程,几乎想跟对方拼命。

紧接着,一阵破空的风声。

贺鹏程大声惨叫着被一根钢管从晏之扬身上抡了下来,原地滚了半圈,捂着胸口一时站不起来,就听一道女声冷冷响起:“按住他。”

晏之扬在零点五秒的怔楞后飞快起身照做。

贺鹏程的手脚被束住,一边挣扎一边投以愤怒的目光,因为身边居高临下站着的少女出乎意料的好样貌愣了愣,然后就见那张面孔上的情绪由冰冷慢慢转变成了令他心生不妙的残暴。

她缓缓开口:“乔南在哪里。”

贺鹏程咽了口唾沫,目光扫过她纤细的体型,侥幸地想对方这或许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然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错了,因为对方直接抬起胳膊,用与外貌截然不同的凶狠,抓着那根钢管,朝他的脸不要命般抡了下来。

一瞬间仿佛皮肤都感受到了被钢管劈开的气流,贺鹏程目眦尽裂。

但钢管在触到他鼻尖的那刻停下了。

“最后一遍,乔南,在哪里。”

*******

A市体校就在十二中隔壁,不良少年们的矛盾由来已久,作为十二中的校霸,乔南太清楚这帮对手有多难缠。

贺鹏程能因为女友单方面的花痴就带着一大帮人堵着郭志往死里揍,他们是真的无知者无畏,对暴力毫无分寸。

这群人都已经这样了,又何况那个传闻中打遍体校无敌手的曹威?

一瞬间难言的懊恼和担忧如同海啸般兜头盖下,乔南一边狂奔,一边简直恨不能给自己来上两棍子。

怎么就没第一眼认出贺鹏程!

又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发脾气把沐想想一个人丢在商场!

他带着对自己深深的憎恶,捏紧手中的钢管,拨开最后一道遮挡视线的枝叶,领着人双眼血红地冲了出去——

旋即铺天盖地的静默。

不远处,凉亭里,两道身影正并肩坐在长凳上玩手机,高壮些的那个负责操作,长得好看的那个则凑过头去看,身上还披了一件非常宽松的大外套。

没穿外套只披着单件卫衣的大个子面颊微红,拼命把手机朝好看的那个眼前凑,间或还能听到他掩饰不住表现欲的吹嘘:“……我跟你说这几个菜的一逼,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挡不住,到时候我每天带你上分,保证随叫随到。”

乔南过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忍不住打断眼前的剧情:“……你们在干什么?”

凉亭里两个人都意外地抬起头来,沐想想先是一愣,紧接着又看到了跟在乔南身后的晏之扬几个:“……哎?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乔南:“………………”

晏之扬:“………………”

所有参与了打架事件的少年们。

忽然尴尬!

又一个老师红着眼眶离开教室,九班的学生们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这个广义上“差生班”里的孩子,一直以来似乎已经习惯了处于家人和师长的对立面,天长日久,叛逆已经成为连他们自己都意识不到的保护色。ƒ

而今天,他们只不过是因为受到了点刺激,略微收敛了一些而已。

世界却仿佛出现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那个教数学的老头,以前只要看到他们,眉头就要皱起老大的疙瘩。

今天离开前却目光温和地凝视了他们好半天,无比认真地说——“同学们再见”。

那个平常总按部就班陈述书本内容,似乎一秒也不想在九班多呆,每次都在下课铃响的同时迅速收拾好东西离开的讨人厌的英语老师。

今天却在后半堂课,一直很开心地用英语给他们讲故事和笑话。

以往外界尖锐的恶意忽然就变得那么柔软,柔软到令这群很少能获得赞扬的年轻人们不知所措。

九班后排,通常不论上课下课都扑克乱飞的神秘地带,一群叫老师们头疼的孩子难得没有在课余时间撒欢乱跑。

桌上书本摊开的扉页处手写着各种漂亮的花体英文单词,这是刚才在课上,英语老师为他们每个人起的英文名,又亲手写在了他们的英语书上。

不想弄脏原版的文字,晏之扬特地找到草稿纸照描,描了好几次后才不太熟练搞懂具体该怎么写。放下笔后他又觉得自己这样显得很幼稚,故作镇定地左右看看,才发现自己旁边的几个同学也都跟自己一样,在装模作样地默念自己的新名字。

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这种感觉。

似乎又挺好的。

*******

沐想想发现十二中根本没有乔南之前吓唬她的那么可怕。

说起来乔南这个人真的很喜欢夸大其词,之前就是这样,说什么他很少跟家里人说话,沐想想还以为他们关系是有多冷淡,结果不也跟她家差不多么,乔南他后妈还特地起个大早,做一桌子早饭等她吃。

后来又告诉她什么九班跟任课老师关系紧张,班级风气混乱,说不定会有人上课打牌打架。沐想想也没见着啊!老师们教学水平确实是差了一点,但性格都很和蔼,周围的同学们除了成绩不好之外,没看出有特别出格的地方。

差点被骗死。

沐想想觉得有点无奈,毕竟在对自我生活学习情况的交代上,她是一点也没跟乔南掺假的。乔南却这样捉弄她,很有可能导致她在关键时刻做出错误判断。

她觉得自己应该跟乔南好好谈谈,对方却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听完她的申诉居然还理直气壮地问:“你是不是在犯癔症?”

沐想想本来还要据理力争,但没说几句,就听听筒那边传来乔南暴躁的脏话。紧接着对方很迅速地说了句“等会再聊我这有点事”,就把这场未能真正展开的谈话终结了。

沐想想无奈之下,只好作罢,跟九班一群算是认识了的同学们告别后登上回家的公交车,期间再度发挥三好学生优秀的品德,给一位乘客让了座。

回到乔南家时,乔南的后妈罗美生正坐在客厅沙发里接电话,看到她的那瞬间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紧张得简直像会见领导一样。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晚上赶路,你们注意安全。”她匆忙结束通话,从茶几处绕出来,隔在几步开外又停下,一副想接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回来啦?”

沐想想还深陷在自己是否被乔南欺骗的疑云里,一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才对,只能朝她点头:“嗯。”

但光这样罗美生就已经足够喜不自胜了,她紧张地搓搓手,上前一点又退开,眼睛盯着继子提在手里的书包,神□□言又止。

沐想想猜测了一下她的意图,迟疑了一下,把手里的书包递了过去。

罗美生就露出特别惊喜感动的眼神,接下来后还小心地抱在怀里,左右张望,似乎想找个供桌来放。直到沐想想上楼,她才从这种激动里挣扎出来,追到楼梯口:“对了,南南,你爸和你哥已经回国了,现在在B市,说是忙完了手上的工作,今晚就能赶回家。”

沐想想闻言一愣,心想乔南这个骗子果然又骗人,说好的亲爹和亲哥一年到头也未必能见几次面呢?

事到如今,她也不敢确定对方之前告诉他的关于自己父亲和大哥的性格能有几分准确了,只能点点头,想了想,又叫住罗美生。

“那个——”称呼问题是最难拿捏的,叫妈肯定不可能,叫阿姨也未必十拿九稳,沐想想只能愧疚地选择了这个在她看来有点没礼貌的称呼。

不过罗美生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相反还非常殷切:“怎么了?”

沐想想回忆起今天早上那一桌自己只吃了几口,剩下几乎注定会被浪费掉的早餐,自小在贫困环境里养出的勤俭心态很是无法接受。她摇了摇头,神情平静:“……没什么,你以后不要买那么多早饭了。”

******

另一边,挂断电话的乔南正站在校门口,拎着头盔看向远处。

英成大门不远处的一棵榕树下,停靠了一辆外形相当抢眼的摩托车,深黑色的车漆精致到几乎能反射出斜阳的辉芒,十足赏心悦目——倘若旁边没有多出个方伶俐那就更好了。

看着对方低着头在自己车边晃来晃去,乔南有些烦躁地眯起眼,说起来他很少会去讨厌什么不相干的人,尤其对方还个是女生,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方伶俐一点耐心也没有。

上午那样还不够吓住她吗?听班里的人说还被拎去风纪办公室了一趟,这会儿还想干什么?找麻烦吗?

乔南是一点不惧的,他把头盔夹在胳膊肘里,手上一甩钥匙,直接冷着脸迎了上去:“喂。”

没想到他的声音,对面低着头的方伶俐却跟被蜂蛰了下似的浑身一震。

乔南看她的神情又是意外又是惊慌,复杂得一塌糊涂,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想干嘛?”

方伶俐仍是怔怔的,手指在背后紧紧绞起,目光落在面前少女精致而暴戾的面孔上,停顿片刻后,又转向对方抱着硕大的头盔那放肆不羁的站姿上。

乔南不耐烦地等了一会儿,在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的时候,方伶俐忽然转身跑了。

还跑得飞快,一转眼就消失在了校门的拐角处。

乔南:“………………”

毛病。

他分析了一会儿没能分析出什么内容来,心说方伶俐不会给自己车上动手脚了吧?于是警惕地围着车子检查了一圈,却没能在外表上看出什么不对。

乔南仍是不放心,偏偏怎么样都找不出问题所在,一时间更加暴躁了。

抬腿跨上车身的时候他被暴躁塞满的脑子非常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想起了刚才跟沐想想的那则通话,对方也是说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因为看到方伶俐太恼火了他听得并不清楚。

内容好像是质问自己骗人什么的,乔南莫名其妙的,他什么时候骗人了。

他使劲儿回忆了一下,总算依稀记起几个要点。

似乎是罗美生早上特地去买早饭、九班的课堂气氛很融洽、晏之扬他们热爱学习尊重老师……?

脑子里闪过自己几个恨不能化作窜天猴的哥们儿一脸乖宝宝状说老师好的画面。乔南赶紧晃晃头,甩开脑子里令他浑身发麻的念头。

完了,十二中果然是个大染缸,沐想想这才进去了半天,精神就跟着不正常了。

******

深黑色的商务车划破A市沉沉暮色,驶入某小区大门。

车上,一老一少两位男士正在后座片刻不歇地敲击电脑键盘,被安保亭的灯光晃了下眼睛后,年轻些的那个转头看向窗外。

“爸。”然后那张沉稳俊朗的面孔上非常短暂地划过几分紧张,“到家了。”

“啊?”他父亲立刻停下工作,抬手看了眼手表,副驾驶的助理非常贴心地提示,“乔董,现在是凌晨一点十五分。”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这么晚了啊。”

父子俩下车,带着助理从停车库进电梯,期间一路无话,两张相似的面孔皆是绷得死紧,吓得一旁的助理也跟着噤若寒蝉。

温暖的灯光和女人的嘘寒问暖一并从门内涌来,进屋后中年男人的第一句话就是:“南南呢?”

罗美生看着丈夫的目光有些责怪:“你们也回来太晚了,他明天还要上课呢,早就睡了。”

乔父露出失望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精神拉着妻子开始询问起小儿子的近况,他身边的大儿子倒是看不出异状,只是平静换鞋脱衣,脸上冷峻的神情令助理越发慎重。

他为乔董事长工作了将近八年,也差不多是看着这位大少爷一路成长的。时至今日,乔家大公子乔瑞的威名已经蜚声业界,对方在商场上狠辣的手段,同他的外貌和家世同样令人津津乐道。

说起家世,那就不得不提到乔家的另一位小主人乔南了。

助理在这对父子身边呆了那么多年,对那位小公子却仍然不甚了解,只能从短暂的几次碰面中知道对方脾气不好,并且跟家人感情一般。

乔父偶尔在外面还是会谈起自己小儿子的,虽然说得不多,但依稀还是能听出父子亲情来。

至于乔瑞这位大少爷嘛……

助理瞥到对方那副一如往常的冷面,忍不住缩了缩下巴。

大家族成员们一天到晚忙的不就是争夺财富遗产那点事儿嘛,那么多年来他根本就没见过乔家兄弟俩互相联系,见面也是没有一次不摔摔打打。总之有钱人家的事,不说他也能猜出个一二。

乔父那边已经跟妻子聊起乔南的日常,得知小儿子今天在睡前一直呆在书房里写作业,老脸满是欣慰。

乔瑞换好鞋子,却没在客厅多留,只淡淡说了句自己去洗澡睡觉,就抛下众人不紧不慢上了楼。

助理离开之前忍不住跟司机对了下视线,两人明显都认定乔瑞的情绪不妙,大概是因为父亲过分关注弟弟而生气了。

二楼,沐想想在浅眠中嗅到一阵清爽的水汽,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黑暗中依稀看到床边蹲了个人。

以往在沐家,爸妈也偶尔会进房间,因此她并没有被吓到,只是半梦半醒地看着对方。

面孔轮廓分明,眉眼依稀跟……乔南有些像?

沐想想想起他是谁了,迷迷糊糊觉得自己该打个招呼,于是蹭了蹭枕头,费力地让自己睁开眼:“大哥……”

下一秒眼睛就被蒙住了。

那双大手挡住外头的光亮,轻轻拨开她的额发抚过头顶,非常缓慢地摸了两下。

柔和的声音微微发颤。

“乖,没事儿,睡吧。”

她想那群面对她时总是格外沉默的家境优渥的同学们,或许也不怎么想要跟她这么个格格不入的贫困生认识吧。

比如高妍,两人同班了一年多,却几乎没有说过话。沐想想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这次会邀请装着乔南内里的自己,但她还是很高兴。

这份愉悦的情绪最终保持到拉开房门下楼。

乔家一层的客厅里,一老一少两位男主人已经端坐在沙发上,一人举着一张报纸,作认真阅读状,报纸后头的目光却先后“不经意”地扫了过来。

其中以乔瑞最为犀利,原本就很严肃的神情板得比前些天还要紧些,沐想想甚至从里面分析出了控诉,她自我反省了一下——

哦,昨天锁门了。

妈的被人连续三天半夜潜进房间扯头发,不锁门才是智障好吗!大哥你控诉的眼神是认真的?

沐想想无力吐槽,跟第一天不一样,之后两天乔瑞来搞事的时候她是睡着的,对方每次都跑路非常迅速,不留任何痕迹。要不是第一天她就托装睡的福清楚真相,被头皮的刺痛唤醒后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沐想想说不定真的会以为这只是幻觉。

因此她越发好奇了,乔南他哥究竟为什么会在做出那么幼稚的事情之后,还能理直气壮地在弟弟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啊?

她现在是真的一点也没办法对那张满是冷漠的面孔产生敬畏了,至于另外一个人……

她的目光从乔瑞身上转开,落在那位套着厚厚羊毛内里外套的中年男人身上。

嗯,面色红润,看起来似乎精神抖擞。

前提条件是,乔家全屋地暖,室温全天保持在21度。

沐想想叹了口气,放弃了跟他们僵持:“早上想吃什么?”

“粥!”

在异口同声的回答中,她认命地挽起袖子,走向厨房,同时发自肺腑地疑惑——

她只不过是第一天给自己做早餐时碰到他们不好意思不邀请同吃而已。

可为什么从那天起,这些人就开始那么自然地每天等她做早饭了啊!

*******

跟乔南碰面后沐想想心情复杂地问:“你要不要给你哥买点什么东西?”

乔南挪开盯着屏幕的眼睛像看智障落在她身上几秒:“……你失心疯了?”

沐想想与他对视片刻,默默转开话题:“……我觉得你应该回去换套衣服。”

乔南今天穿了件深黑色套头衫配浅色休闲裤,外头罩着灰开衫和一件黑色羽绒服,脚上踏着平底皮靴,都是他自己购置的装备,组合起来是一种又酷又潮的中性效果,挺好看,却未免过于休闲。

沐想想从未参加过“派对”,总觉得应该更慎重些。

乔南却是圈中的老油子,活到这个年纪出席过的大场合不说成百上千双手双脚也数不过来了,一场同龄人的生日派对对他来说算个屁。他毫不露怯:“换什么衣服,老子不穿人字拖过来已经给她面子了,倒是你,你神经啊打扮成这样。”

他散漫地叉开腿坐在那,眼神不满地在沐想想身上游移,他自己开生日派对都没有打扮得那么风骚过,这会儿却被沐想想收拾得几乎要亮瞎双眼。

还尊不尊重他南哥玩世不恭的人设了。

******

A市,小明山,外海山庄。

这是个建在山顶的度假村,很偏僻,但因为风景秀美和收费高昂,还是打出了不小的名气。

周围几个城市的有钱人们没事儿都爱跑这放松,而今天,夜幕降临后,往日的盛况依旧延续着。除了高妍这边的生日派对外,另几栋别墅还聚集了一群临市飙车爱好者。

食物的香气充斥在度假别墅大厅里,寿星高妍游刃有余地同好友们寒暄。A市不大,二世祖的圈子就那么些人,大家互为同学或从父母辈起就有交情,各自都不陌生。

场面相当热闹,这种热闹下,又有暗流涌动着。

英成的女孩们三五成群地靠在桌边闲聊,细心些看,就能看出她们今天都打扮得格外精致。

四处偷瞄却没能瞄到想要见到的对象,有人面带失落:“高妍不是说南哥答应要来吗?怎么还没到啊?”

“不会是临时有事不来了吧!不要啊,我都快一年没看见他了,好不容易才有次机会……”

“啊啊啊高妍刚才说打电话问过,已经在路上了!”

听着耳边的议论声,方伶俐跟着恍惚了一下,记忆似乎随之回到了高一下学期之前,那段与现在似乎没什么不同的日子。

她从初中起入学英成,一路直升到高中,跟身边的朋友们一样,见证了“南哥”在英成叱咤风云的日子,如今对方转学将近一年,她闭上眼睛,脑海中仍能清晰浮现对方在场馆中意气风发投篮的画面——

不亲眼得见真的很难想象那种荷尔蒙迎面冲击而来的震撼。

这绝不是单纯的英俊面孔或者矫健身姿能达到的高度,英成上下几乎没有女生不为之倾倒,方伶俐当然也不例外。

或者说比起倾倒,那更像是一种崇拜,眼睛里只要出现了这个人,其他的一切就都黯淡无光了。

还是直到对方转学之后,她才转而注意到同样帅气的姜海。

但时至今日,“南哥”的转学依旧是英成女生们心中揭不去的疮疤。

今晚能见到对方无疑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情,方伶俐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目光在别墅里游移,冷不防听到好友蜜香凑到耳边的声音:“你在找谁?姜海吗?”

方伶俐愣了愣,含糊地点了下头。

“姜海最近都在带着校篮队训练,估计没那么早到。前几年全靠南哥输出,今年南哥不在,他们压力肯定很大,听说为了练球,他连月底的物理竞赛都给推了。”蜜香似一边说着,一边搭肩搂了上来,“你像样点,天天在学校篮球馆里都能见到,还没见够吗?”

方伶俐呐呐的,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好几天没去篮球馆看姜海了,一时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

蜜香却忽然换了个话题:“对了,我听说高妍把她们班那个谁也请来了,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缠着姜海不放的那个穷嗖嗖的特优生。”

那张神情锋利的少女面孔忽然跳跃进脑海,方伶俐下意识点头。

蜜香就翻了个白眼,回忆着去年期末那个上台领取全额奖学金的女孩,模样已经记得不真切了,只留下一道长发眼镜看不清面孔的身影,她不紧不慢地酌着杯里的起泡酒,不爽到:“什么人都往这请,高妍真的没格调……”

话音未落,别墅大门方向忽然一阵喧闹。

蜜香跟着转头,立刻便看到那张化成灰都忘不掉的面孔,惊得浑身一抖:“南哥!”

但与此同时,目光却控制不住地落在了一同进来的另一道身影上。

雪肤、短发,眉眼精致,乔南身边,跟着一个女孩子。

下一秒,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锐利,那女孩察觉地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时眉头微挑,笑容忽然变得邪性,带着说不出的侵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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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南眯着眼扫过屋里这群装深沉的小动物,没想到居然对上了几道不善的目光。他没费什么力就把那几个目光的主人弄了个面红耳赤,此时脑子里划过的全是她们在篮球馆为自己疯狂尖叫的形象。他朝旁边斜了一眼,心说也只有沐想想这种笨蛋会因为他们感到紧张了。

沐想想出于不安,今天把自己拾掇得格外细致,她不光穿了乔南深恶痛绝的套装,还做了发型,出门前更是找了一副平光眼镜架在鼻梁上。

戴眼镜多年,鼻梁上的重量能给她安全感。

但乔南衣帽间里的装饰眼镜跟她以往长期佩戴的肯定不一样,这架精工细致的银边框眼镜上脸,非但没有跟黑框眼镜那样遮住五官,反倒让她的目光看上去更加深邃犀利。

这使得高妍怔楞许久之后才捡起上前打招呼的勇气。

但比起这个,更加令她意外的,却是另一个人。

穿着随意的短发少女见她视线转来,也不避开,只是轻松闲适地单手插兜站在那里,伸出一只胳膊,食指挂了来回晃动的纸袋,歪着头勾唇一笑:“生日快乐~”

尾音带着点调笑的味道,跟她额头滑落的卷发一样轻佻。

高妍对上那张笑起来没个正形的精致面孔,说不出为什么,在前校园男神面前都没红的脸腾地就发起热来。

乔南把车飙成了一阵风,半路路过一处空地时停下了,进去找了两根废弃的钢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