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接连三场的婚宴,被后世称为“武阳朝局的转折点”,当下却无声无息的过去,除了三对新人,并没有谁放在心上。
陈璞以养伤为借口,每天就赖在家中,既不用关心朝会,也不去思索朝局,快乐似神仙。
有时候跑去跟秀念和孙青牛玩耍,陈璞恶趣味的教会了两个小男孩儿跳皮筋儿,每当他路过两个孩子的小院,听到“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的时候,都要狂笑一阵,太好玩了!
蒸汽机的事情,夜心和张守阳投入了全部的精力,连他们喜爱的象棋都不碰了。春节前这几天,陈璞跑的最多的就是这些老头子的院子,有时因为零件某个部位的角度选择,他们就要探讨大半天。陈璞总算领略了,科学家的执拗,两个老头子经常把他问的哑口无言,两人之间也会争的面红耳赤。
好在陈璞有前世的知识积累,虽然某些问题他没办法回答,可是从其他角度,他总能找到更好的切入点。
因为陈璞这段时间一直在家,小蝶来找他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关于报纸的种种问题,不停的从小蝶的口中问出。陈璞再解答这些问题的同时,也在灌输给小蝶,关于媒体、关于传播等等新闻方面的知识和概念。
前一阵杖打龙袍的事情,陈璞亲自写稿,头版头条的连发了半个月,这件被他渲染成为皇帝杨湛为维护武阳律不惜天子身份的传奇事件,已经天下皆知。为善日报更是借此机会,深入人心,京城之中,谁若一天没看为善报,都不好意思跟被人打招呼。
杨湛也在一直密切关注着这件事的发酵情况,看到全天下的百姓都在盛传皇帝的英明,他怎么不高兴,他高兴臣子是感觉最敏感的,特别是殷景琪,赶紧借此机会修复和皇帝之间的裂痕。杨湛也欣然接受,接着这件事,也算弥合了跟殷景琪乃至世家集团的关系。
小蝶经常痴痴的望着侃侃而谈的陈璞,努力的隐藏自己的情感。
时间就这么流淌而去,这一日已经是除夕,陈府全家上下都聚在一起,中厅里一片喧嚣,打麻将的打麻将,玩桥牌的玩桥牌,陈璞还鼓捣出一副扑克牌,跟四女玩起了“吹牛”。
桥牌和扑克牌的材料都是张守阳给找的,是一种树木的树皮,坚挺而又有韧性,刨的非常薄仍然能保留这种特质。
最开始和四女玩吹牛,陈璞独占鳌头,四女脸上贴满了纸条,可是玩了半个时辰以后,陈璞发现自己难以抵挡了。
一个时辰以后,陈璞已经满脸纸条,扔掉手中的牌,“不玩了不玩了,你们一个个巧笑倩兮,要不就跟我抛媚眼,我猜不出来!我太吃亏了!”
四女也放下手中牌,一个个笑的前仰后合,陈璞不明白她们笑什么,撕掉满脸的纸条,问道:“都撕掉了,不好笑了吧?再也不跟你们玩这个了,你们肯定有窍门!”
四女笑的更厉害,四个人抱在一起笑,四支青葱玉指一起指向了陈璞身后,陈璞猛地转身,师弟瞪着大牛眼正看着他,“哞——”声音欢快,明显是在嘲笑陈璞。
“你刚才一直在我身后?给她们当探子?”陈璞反应过来,怒问师弟。
师弟大牛角一甩,扬长而去,根本就不理他。
陈璞拿师弟没有办法,转向四女,“你们什么时候跟师弟串通好的?我怎么不知道?”
茶娜抚着自己笑疼了的肚子,断断续续的说道:“没,没串通,师弟自己,过来的,你一吹牛他就跟我们摇头,哈哈哈!”说罢又笑了起来。
桑柔也缓过劲儿,抹着眼角笑出的眼泪,说道:“我觉得是你取的名字不好,叫什么吹牛,师弟肯定不高兴啊,反正我们最后赢了!怎么赢的不重要!”
“你们玩赖,还玩的理直气壮,你们打麻将去吧,”陈璞大手一挥,看到角落里的石坚,说道:“石大哥,来,咱们杀一盘军棋。”
石坚在陈璞也住了半个月了,现在完全理解了当初冬轩丞和梁嗣道他们的不舍,在这样的家中,谁都不会舍得离开。就连自己,现在也开朗了许多,更有陈璞研究出来的象棋和军棋,让他爱不释手,有时间就要琢磨琢磨,哪怕自己跟自己下,也起了无穷。
“行啊,上次输了,我到现在还不服气!”石坚笑道。
李秋楠此时正在跟冷翠云和韩当,还有小蝶一起打麻将,陈璞不想大家养成赌博的习惯,所以不允许他们用银钱,只是用竹子做了一些小圆片儿上面刻上数字,当做筹码。
刻数字的时候,陈璞突发奇想,为什么不把阿拉伯数字普及起来,那样无论是记账还是做记号,都简便了太多,想到就做是陈璞的宗旨,阿拉伯数字普及下去也有十天了,反映上来的情况出奇的好。
不得不说小蝶打麻将极有天赋,此时桌面上所有的筹码都在她手上,小盘子堆得老高,韩当愁眉苦脸的说道:“小丫头,你怎么这么厉害,是不是少爷偷偷传授你什么秘诀了?你也教教叔呗?”
“韩叔,没有,我就是手气好,随便抓抓、吃吃就胡了。”小蝶笑起来两个小虎牙露出来,极为可爱。
冷翠云斥责道:“为老不尊的!你也好意思?”
韩当哈哈一笑,“那你教我?”
“不玩就上一边儿去,有的是人玩!”冷翠云对韩当从来没有好脸色。
“玩!谁说不玩的,小蝶这么可爱,我跟她开玩笑呢嘛。”韩当嘿嘿的笑道。
小蝶甜甜的一笑,没有说话,陈府中人早就习惯了这对冤家,一个死皮赖脸,一个冷脸训斥。
龙守仁和妻子赵红玉正下飞行棋,他们都是不喜欢绞尽脑汁下棋的人,飞行棋这种不需要如何动脑的东西最适合他们,摇骰子就行,全凭运气。
李秋楠扫了一眼,满屋子的人,心中满足。曾几何时还只是他们母子和王远山相依为命,在那小院子里安静的过活,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度过了,儿子就算有才华可被性格所限,最多做个小官儿。
没想到儿子一朝开窍,一切都不一样了,不但撑起了偌大的家业,还笼络了这一家子人,有老有少、有大有小,更是娶到了四个如此优秀的女子,李秋楠想着,就是现在死了也无憾了。
可自己的丈夫和公公究竟是生是死?他们若活着为什么不来看看自己的儿子和孙子,现在的陈璞足以成为他们的骄傲,为什么?
李秋楠过去是不会对丈夫和公公有质疑的,始终都从一个媳妇的本分出发,为丈夫和公公找各种各种的借口,不停的自我说服,可经过陈璞这九个月来潜移默化的影响,李秋楠的内心也在悄然改变。
陈璞始终坚持的是,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小家都不能顾及周到,他有什么资格去为国分忧,公公和丈夫不管为什么事情十几年不能抽身,在父亲和爷爷的层面上都是不够格的,如果现在陈峒和陈策站在李秋楠面前,李秋楠可以平静的与他们对视,自己做到一个母亲、一个媳妇、一个儿媳妇能做到的都做到了,而他们没有。
“收拾桌子,除夕宴开宴了!”孙流云围着大围裙在中厅侧面的月门吆喝道。
众人把各种玩乐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桌子摆放好,除夕宴席是一家人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宴席,今天每个人都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衫,辞旧岁,迎新年。
陈璞夫妻五人、李秋楠、冷翠云、韩当、薛丁山夫妻,龙守仁夫妻、石坚,十三人一桌。怜花卫十二人一桌,澹台孔雀、小蝶、秀念、孙青牛四小一桌,一群老头子一桌,还特地给师弟准备了一桌。
今天的每一道菜都是孙流云和薛丁山用心之作,每一道菜做五份,十二道菜代表十二月份,每一道菜还要蕴含两节气,这样的构思和技法,也就这两个顶级大厨能想到并做出来。
十二道菜依次的上桌摆开,色香味俱佳,美轮美奂。
陈璞给自己倒了杯温好的黄酒,站起身,情绪有些激动,“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情,与我而言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很感激诸位。这一年,我最高兴的事情,不是连中三元,也不是纵横江湖和沙场,而是有你们在身边。我无论出去多远,我知道家在哪儿,家中有人在等我,我的心就安定。我们这个大家庭,以后可能还会增加人,但我们这个家的核心永远不会变,相亲相爱,患难与共。”
中厅里的每个人的情绪都被陈璞感染,他们其中有孤家寡人半辈子的,有爷孙相依为命,有只顾小家不管世事的,有孤苦无依的,虽然遭遇各不同,但此刻都一样,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爱和温暖。每个人都在为这个家贡献力量,也同时从这个家获得温暖,在这个过程中,就有了对家的依赖。
陈璞偶尔冒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众人都习以为常,其中有一句他们最喜欢的就是,“犯武阳者,我不一定诛不诛,但犯我家者,必诛!”
除夕宴,要慢慢的吃,直接吃到过子时。所以众人不似以前吃的那么快,不紧不慢的吃着,聊着,不时的爆出哄笑,随着黄酒喝的多了,也有哭泣的,特别是十二怜花卫。
她们本就是孤儿,被冷翠云收养灌输了一生都为陈璞而存在的思想,来到陈府前,她们就十二个杀人机器,冷翠云并不需要她们有思想。
可来到陈府之后,陈璞为他们开启了一扇大门,走过这道门,她们才变成了完整的人。从未喝过酒的她们,今天被允许喝几杯,在酒的作用下,情绪再难控制,一人哭变成了十二人哭,最后引得小蝶、秀念、茶娜、桑柔,这些都有孤苦经历的人一起流泪。
陈璞示意众人不必劝她们,等他们哭声渐弱,陈璞笑道:“要哭的赶紧哭,把眼泪都留在今年,再等会儿就是明年了,可就不能再哭了。”
“我们是觉得,现在的生活太美好了,对过去的我们来说,是无法想象的,太来之不易了。”茶娜擦着眼泪说道。
“小茶娜,自从跟了我,就开始多愁善感了。那朵冷若冰霜的天山雪莲,我都多久没看到了?”陈璞说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茶娜不好意思说什么,瞪了陈璞一样,羞答答的低头夹菜。
等哭泣的人情绪都平复了,亥时也要过了,陈璞说道:“青牛,你去屏风后看看,把东西搬出来。”
孙青牛听话的走到屏风后,看到一个大木桶,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炮仗、烟花,孙青牛高兴的合不拢嘴,轻松的抱着回来。
“来吧,大家都找自己喜欢的,咱们放鞭炮,迎新春。”陈璞说罢站起身,从大木桶里拎出一挂足有万响的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