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活计了,九月初十,你到云客居来找我,我们就出发。”陈璞说道。
吴旬迅速进入角色,“是,东家。”
吴定方很满意,“你这几天就好好陪陪你娘吧,别出去胡搞了。现在就去吧,我还要和藏锋聊聊。”
吴旬恭顺的走了出去,出大门后,他感觉自己轻松了许多,虽然不能再以吴家大少的名义肆意横行了,可却感觉很踏实,过去生活根本不需用脑子,感觉自己是飘在天上,没有根基,拥有的一切都是父亲的,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曾真正拥有。这一刻不同了,就算做个马夫,自己也是用自己的双手开始生存了。
吴定方目送儿子出去,看向儿子背影的目光,流露出舔犊之情,一反刚才的冷酷和严苛,收回目光,看向陈璞,“藏锋,你把你的买卖的精髓都告诉了我,不怕我模仿吗?你可要知道,我是有这个实力的哦,只要我想,至少武阳北方,我能站得住。”
“您不是那种人,我信我的直觉。再说,就算您真的要模仿,您也只能模仿个皮毛,因为我做的这些事情,经营方式是次要的,谁都可以模仿,但其中立足的东西不是这些,而是思想认识,没有我的思想体系,无论是谁,要用我的这一套,必然血本无归。以人为本,把每一个员工都当做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他们有血有肉,而不是工具,而不是奴隶,而不是低人一等的下人,光这一条,全武阳除了我,没人能做到。何况,还远不止如此。”陈璞极为的自信。
吴定方皱眉思索陈璞的话,“你的话,我虽然没有全听懂,但我想问问,如果我也召集一些抄书秀才和说书先生,还有雕版匠人,再找个大儒做主编,做不出你的报纸?”
“你们知道什么叫排版吗?你们知道广告语要怎么写吗?你们知道一份报纸,新闻、文学、广告、启示要怎么分配比例才合理吗?你找来的大儒会为了几个字或者几条花纹与雕版匠人彻夜加班吗?你们一无所知,到时候也只能食我牙慧,沦为模仿为善报的二流报纸,不过能成为二流,也不错了,至少还能赚钱。您试试?”陈璞坏笑道。
吴定方摇摇头,“你说的这些东西,一个我也听不懂,看来除非能从你那里抢来个主编,不然没办法做。”
“除非用下三滥的手段从我这里掳人,不然别想从我这里弄走任何一个人。”陈璞有这个自信,现在他所有买卖的骨干,要么是陈家过去买卖的核心成员,那些曾经都是天诛外围成员,忠诚度没有问题;要么就是那五百多的夜郎夫妇,如今他们分布在武阳各地;以后还会有张氏商学的学员陆续进入,还有为善基金会救助的那些孤儿,以后会为他们专门开办学堂,走出学堂就可以进入为善这个大集团。
除此之外,陈璞还考虑到员工的保障,带薪假期,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工伤赔偿。要不是这里房子便宜,他都想加入公积金系统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几乎所有的商人和地主,都在想方设法的从手下的活计和长工身上榨取价值,仅仅给个温饱就不错了。陈璞却不停的给与,对很多人来说,他们得到的比他们付出的还多。
如此的爱惜员工,足可谓前无古人了。好在这个时代人们淳朴,每个人都心存感激,每个人都兢兢业业,生怕自己懈怠,对不起东家如此的爱护。
福利如此之好,制度便也相对严苛,陈璞定制了许多硬性规定,触犯就开除,永不录用,没有情面可讲。甜枣足够甜,棍棒足够狠,如今为善集团,所有的员工的忠诚度,可谓坚不可摧。
这些保障和制度,对陈璞前世来说都是习以为常的东西,可在这里,每一个为善集团的员工的心目中,陈璞就是观世音菩萨,不知道有多少为善的员工在家中给陈璞立起长生牌位,期盼陈璞长寿和子孙满堂。
“我虽然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但我相信你。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养马,卖茶叶吧。老喽,没那么强的争斗之心了,我要是年轻个三十年,我肯定是不服的!哈哈!”吴定方很是开怀,“你对我这牧场有什么看法吗?”
“我对这马匹牧养,可是一窍不通,非要我提点建议的话,那我想问问吴叔,这牧场肯定不止马匹吧?”陈璞问道。
“那是自然,我还有牛群和羊群。”
“那就是了,我唯一的建议就是注意放牧保护,一片上等的牧场得来不易,这是老天的恩赐。我建议您把天骋牧场划分出若干区域,然后定下来一年内就在其中一片区域放牧,其他区域让它自己恢复元气,第二年换区域,这样整片的牧场就慢慢的良性运作,不怕过度的在某处放牧,导致水草消失。至于如何划分区域,划分多少块以保证养护周期,我就不懂了。”陈璞随口说道。
吴定方端起茶杯,细细的品茶,其实是在皱眉思索陈璞的话,虽然陈璞的话中,什么区域啊,什么良性运作啊,什么养护周期啊,他听不懂,可不妨碍他理解陈璞话中的含义。如今的他的牛、羊、马,越来越多,牧场内已经出现一些因为过度放牧而秃掉的草原,虽然不多。他已经有所警觉,但也没有太当回事儿,这片秃了就去那片呗,草原不有的是。
“我有皇上的圣旨,只要我吴家选定的,都可以作为牧场,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吴定方还是没有充分认识到问题的关键。
“我说句诛心的话,这天骋牧场您希望传承下去吗?”
“那是自然,不然我怎么煞费苦心的要你帮我雕琢吴旬。”
“那我再问您,您觉得皇上还能春秋鼎盛多少年?”
“皇上和我差不多年岁,你的意思是……”吴定方好像想到了什么。
“我的意思就是您所想的意思,一朝天子一朝臣,下一代君王还会让你随便圈地就放牧吗?那您没有想过,您吴家现在的地位是因为皇上对你的绝对绝对信任,不会被眼红的人挑唆,也没人敢于挑唆。那下一代君王呢?还会如此信任你吴家吗?您敢保证那时的皇帝不会被人挑唆?我提醒您说一句,别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陈璞语气有些低沉,让吴定方感觉脊背有些发凉。
吴定方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吴定方虽然有魄力、有眼光,可毕竟还是局限了,不可避免的躺在了自己的功劳簿上,自以为高瞻远瞩的开始培养下一代接班人,以为自己这就已经是非常好的掌舵人了,却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教育了。
“藏锋可有什么好建议,你吴叔,目光没你看的远啊。”吴定方虚心求教。
“只要皇上身体康健,您吴家就稳如泰山,所以现在要做的只能叫做未雨绸缪,您要在皇上春秋鼎盛的时候尽可能的扩大天骋牧场的范围,然后必须上报朝廷,拿到文书。这些草原就永远是吴家的了,无论时局怎么变化,只要我们不参与朝政,好好给朝廷供应马匹,吴家都不会出大问题。前提是,无论谁继位,咱们手里的圣旨千万不要再当回事儿了,当做不存在吧。”陈璞说道。
这样妄论皇位,虽然是在自己家中,吴定方还是额头见汗,眼前这小伙子,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可人家是真的掏心窝子为自己好,吴定方小声谨慎道:“这我听明白了,那你说的这个保护放牧,具体怎么做啊?”
陈璞把桌子上的茶杯都推到桌子边缘,然后用手指蘸着茶水,画了个大圆圈,然后把圆圈平均分成四份,标记上一二三四,“我们把天骋牧场分成四份,假设今年我们只在一放牧,二三四就被养护了一年,明年我们到二放牧,一就养护了一年,而三四已经养护了两年,就这样一年换一个区域,每块区域都最多可以被养护三年,这样一来,就永远不用担心当牧场面积不再扩大的时候,草原变戈壁,导致无处可以放牧了。”
“妙啊!妙极!藏锋!你是我吴家的大恩人!”吴定方起身就要拜谢。
陈璞赶紧起来扶住,“您要这样,我转身就走,吴兄我也不管了!您是宁叔的至交好友,那就是我的长辈。我跟您说实话,如果没有宁叔这层关系,这些话我是绝对不会说的。可既然有这层关系,那我自然要为自家人着想。”
“好好,吴叔就不跟你见外了。”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只是给您提供了办法,实施起来那可是有大学问的,特别是如何划分区域,这要根据您的牛羊马的数量决定,必须要保证一年的放牧不会让这块区域荒芜,您肯定是清楚的,一旦荒芜的草原那就极难再恢复了。这放牧区大小如何划分才合理,只有您清楚,我是无能为力的。再有就是,当我们牧场的大小固定下来以后,这牛羊马也就不能无限制的增长了,控制在多大的数目合适,也要您自己掂量。还有,牛羊马既然被规划到一个区域,那总不能一股脑的都放出圈,放牧先后顺序有什么讲究,您也得研究。”陈璞有些口干舌燥,喝干了一杯茶。
“不如这牧场,我传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