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靖雪说出了众人最想知道的问题,他们已经脱离了漕帮,对他们来说,未来如何发展才是关键,至于朝廷如何对付大帮会,他们根本不用操那个闲心。
陈璞也知道和这帮人谈什么大战略和大构想,完全就是鸡同鸭讲,便直入主题的道:“这南方是洛水帮的大本营,北方又是我们刚刚脱离的漕帮,可以说,水上运输这碗饭我们没办法再吃了。可我们还会什么呢?也仅仅是娴熟的操船技术和一膀子力气吧?那就只有开辟新的市场,这一条路可走了。我把这新的市场定名为,旅行观光。”
众人闻言,一头雾水,交头接耳,都不知道什么叫旅游业。
陈璞笑眯眯的道:“莫急莫急,什么是旅行观光,听我细细道来。自古以来,我们中原百姓都是安土重迁的,轻易不出门,出次远门跟生离死别也差不多少,这是为什么?一是出行不便,陆路上只有三个选择,步行、骑马、马车,水路上就是船只,出趟远门光往返的路途动不动就是一月或者数月;这二嘛,就是安全,一路上穿州过府,走深山探密林,豺狼虎豹挡前路,贼盗土匪拦去路。我说的没错吧?”
费崇古深以为然的颔首,说道:“的确如此,像我们这样身怀武艺的江湖人毕竟是少数,普通的百姓才是芸芸众生,马车和马匹,对普通百姓来说根本就买不起,很多人出远门全靠一双腿,客死他乡都无人知晓。”
陈璞太喜欢这费老道了,接话接的是恰到好处啊,接着费崇古的话继续道:“费爷爷所言便是这行路难,那我想问一问各位,若你们不是高来高去的高手,仅仅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你们想不想走出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出去看一看这大好的山川河流,亲自去各地品一品如天上繁星多的各种美食?”
肖循的大嗓门叫道:“我在漕帮这么些年,见过太多百姓连村子方圆十里外都没有去过就死了。可你若问他,想不想出去看看?保准回答你,当然想!谁不想?可去不起!走了地谁种?渔谁打?不种地不打渔,吃什么喝什么?”
“您想到的都是最穷苦的百姓,那您有没有想过就算是富人,也不见得去过多远的地方,富人解决了缺钱的问题,但却没有解决安全的问题。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我们要做的就是开辟这个市场,我们有天下数一数二的操船大家,也有功夫了得的豪杰女侠,我们就载着这些想出去看一看的百姓们,去到名山大川,去到崇山峻岭,去到繁华大城,然后保他们一路平安的再返家。”陈璞的话充满了蛊惑的力量。
众人都为之一振,高鸣凤更是激动的站起来,挥舞这手臂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说干就干啊。”
陈璞哈哈的笑道:“高姐姐先别激动,我先问问大家有没有什么不同意见?”环顾一遍,没人说话,继续道:“那就是大家都同意是吧?那我们就进行下一步,取名字。”
龙靖雪静静的看着陈璞一点点的点拨和引导大家,就连先入为主不喜陈璞的父亲也不得不对陈璞的智慧折服,芳心窃喜,配合的道:“取名字?取什么名字?”
这时陈璞从怀中掏出从龙靖雪那里抢来的手帕,佯装擦汗,然后有小心翼翼的折叠好,又放回怀中。龙靖雪的俏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这登徒子哪有什么汗,纯心就是在撩拨自己!
陈璞看目的达到,便继续道:“当然是我们的新名字,难不成还叫漕帮?”
龙守仁实在看不下去陈璞得意的样子,冷哼道:“你早就想好了吧?还在这卖关子,有屁就放!”
陈璞对龙守仁的责难从未放在心上,依旧陪着笑脸,恭敬的道:“那小子就抛砖引玉,诸位觉得不好再改,就叫为善旅行社,如何?”
大厅中要说学问,除了陈璞就属费崇古了。费崇古咂摸片刻,赞道:“好名字,我们帮百姓去看美景实属善行,旅行点出我们的行善方式,点睛之笔就是这个社字了,社为土神,稷为谷神,连皇帝每年都要拜社稷,我们也等于是在旅行的一路上祭拜土神。好名字!”
陈璞现在对费崇古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这也行?在对费崇古崇拜的同时,陈璞也被费崇古启发,拜土神这个提议好啊,不但顺应时代,更能够应对很多官面上的事情。
众人见费崇古如此推崇,便也都附和,其实他们哪懂什么社不社的,反正大家抱团一起做事情,有钱赚就好。
陈璞看大伙都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声音,又道:“高兴的事儿,说的差不多了。现在,该说说让诸位头疼的事儿。这第一件事,就是我们为善旅行社的每一个人都必须识字,无论是谁,必须识字,没有情面可讲。大伙应该从费爷爷那里知道,我们的为善拍卖行赚来的钱,有一半要送出去,剩下的都要用于救助乞儿,而小倩其实给我们开了一个好头,她让第一批受我们救助的乞儿都学习识字。但我想说这远远不够,让每一个人都识字这只是第一步,以后还要学习算术,还要学习经商,甚至还要学习肖叔叔的火药钻研。”
肖循第一个跳起来,叫道:“陈小子,你让我打打杀杀,我绝对冲在第一个,可你要我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去和娃娃们学习识字?我的老脸往哪搁?”高云龙和附和着,不肯学。
陈璞这次没有在充老好人,板起面孔,坚定的道:“无论是谁,必须识字!三十岁以上的,要达到能看懂日常书信的程度便可。再往后的东西可以不必再学,三十岁以下的必须要按部就班的都要学。若不肯学,那就请离开为善旅行社。”
龙守仁可算找到契机,冷笑道:“你这是要做我们主了?”
高云龙也是个没什么底蕴的混不吝,看龙守仁站出来,他也附和道:“就是,我们漕帮的事情,让你出出主意就行了,你还做主了?
陈璞这次毫不退让的与龙守仁对视,然后看了一眼趾高气昂的高云龙,郑重的道:“既然龙伯父,不希望我做主,没问题。费爷爷,为善拍卖行的的运作,收购这边你应该熟悉了,拍卖那边大根也基本明白。这为善旅行社,谁来管你们自己定就是了。既然我不能做主,那你们的事情,你们自行解决吧。我这个外人就告辞了。”陈璞说罢,便往外走,毫不拖泥带水。
肖循年轻时候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这时候也上来添把火,叫道:“没了张屠户,我就得吃带毛猪了?大不了老子跟彭彪抢地盘去。”
“陈公子,且慢。”费崇古叫住陈璞,然后怒不可遏的吼道:“高云龙!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肖大胡子!你他娘的懂个屁!守仁!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陈公子若走,那我也退出,你爱找谁找谁去,但你们记住,为善拍卖行可不是我们的,那是陈公子借钱做起来的,别真当真了,你们不要脸了,我的老脸可还要呢。”
项真道:“我跟着我师父。”
肖战道:“你们说的东西我都不懂,我只想看看陈公子是不是真的懂火药。”
龙靖雪被气得嘴唇直抖,冲自己的父亲道:“爹!你真的太过分了!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这辈子只会做陈家的媳妇,除非你杀了我。你不愿意他做主,可以!那这个家你来当!”说罢走出去,拉起陈璞的手,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歉疚的道:“都是我不好,这些担子本就不该我来扛,更轮不到你来扛,不扛就不扛了。拍卖行可跟漕帮没有任何关系,那是你的心血,顶多是你付给费爷爷和大根他们工钱就是了,我还指着你养活呢,别穷大方行不行?”
费崇古也走到陈璞的身边,不好意思的道:“陈公子,让你见笑了,都是一群没见识的乡野村夫,让他们闹去吧。我现在算你的伙计,项真、焦作仁、龙大根、侯方、熊奎,都是你的伙计,给工钱就行,这几个臭小子识字的事情,我来负责,我保准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陈璞苦笑道:“你们这是干嘛,弄得我要离间你们之间的关系似的,你们这样做,搞的我里外不是人了。龙伯父说的其实也对,我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对你们一群江湖名宿发号施令,确实不合适。我是要考取功名的,没了这些事情,我正好回家用功,准备今年的乡试。”
费崇古好像想起了什么,冲肖循和龙守仁道:“对了,这庄子是我用为善拍卖行赚的钱租的,一个月两千两,你们谁把钱结给我?”
肖循两手一张,道:“我哪有钱?”
龙守仁哪里会想到,他一句话,造成这么一连串的反应,他哪里有闲心管这些事儿,他要愿意管也不至于被朗坤步步紧逼了。他也仅仅是对陈璞有了自己女儿还沾花惹草的愤恨,出于一个父亲的恼怒,找个由头就想出出气。
眼看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龙守仁没了办法,让他承认错误?那也太没有脸面了,可再发展下去,陈璞这小子拐着女儿跑了,他们怎么办?这江南可是洛水帮的地盘,他们一帮只会划船打渔的人怎么办?不得统统饿死?
费崇古太清楚是怎么回事情了,龙守仁只是找由头出出气而已,碰上肖循和高云龙两个没脑筋的傻子,一下事情闹得大家都下不来台了。他要钱就是给他们台阶呢,只得继续道:“没钱?没钱那就写个欠条,可不是给我写,给陈公子写,写清楚你们欠陈公子两千两白银,签字画押。这事儿就算完了。然后就后会无期吧。”
肖循眼珠子一转,道:“我不识字!”
费崇古真恨不得给这老小一脚,嘲笑道:“你个老不要脸的,不识字还理直气壮了,刚刚不是让你学识字吗?不识字就我替你写,你按手印总会吧?”
肖循又不傻,大脑袋一摇,耍赖道:“我不按,我又不是牵头的。让守仁按。”
这个时候就看到一个贤内助的重要性了,赵红玉看火候差不多了,冲高云龙道:“我呢,是铁定要跟着我女儿的,我估计我这女婿也不会不养我这个岳母。那这将近二百号人的命就托付给云龙吧?年轻有为嘛!”
高云龙一个只懂讲义气,喝酒划拳练功的浑人,二百条人命托付给他?马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道:“婶婶,您别寒碜我了,我哪行?”
“你不行?你刚才叫的不是欢儿吗?”赵红玉说着冲高鸣凤使了个眼色,高鸣凤会意,一脚蹬在哥哥的左腿腿窝上,高云龙冷不防单膝跪地。诧异的看了看妹妹,高鸣凤充背向他们站在门口的陈璞努努嘴。
高云龙这才反应过来,单膝跪地抱拳道:“陈老弟啊,哥哥说话不走脑子,你别跟哥哥一般见识,这二百多人离了你谁也抗不下来啊。”
肖循人老成精,见机的更快,哈哈笑道:“哎呀,一场误会嘛。来来来,大家都回来,继续聊,继续聊。这个主必须陈小子做,我看谁敢不服?”
赵红玉笑眯眯的看向自己的丈夫,龙守仁知道这是个危险信号,自己的娘子一这么笑的时候,自己如果表现不好,是不让上床睡觉的。
龙守仁略一思考,计上心头,严肃的道:“臭小子,刚刚是对你的考验。你过关了!小倩就交给你了,但你小子记住没一定要紧守礼数,不许动手动脚的!听见没有?”
“你们!你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