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台用来留档的电脑屏幕正对着我,屏幕上面,是刚才那个“我”留下的照片。
我从来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长相如此相像之人!
照片里的那个家伙,可以说几乎跟我一模一样,不止是五官、长相,甚至连发型都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我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一般……
唯一的一点就是,照片里的“我”额头青筋暴起,满脸惊慌失措,微张着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仔细看的话,能发现那个“我”额头满是冷汗,眼神中也被惊恐布满,完全没有我的自信和沉稳。
但是这完全没什么关系,因为对于一个即将被带上刑场的人而言,这些情绪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是正常人都会表现出来的。
此时房间里就只有我和袁星、许老爷子三个人,我仔细揉了揉眼睛后,再三打量了那张照片后,才苦笑着问道:“你们从哪给我找来的这么一个兄弟?”
“蓝田市随便找的一名死刑犯而已,身材和五官都跟你有几分相像,再经过化妆,就跟你几乎一模一样了。”许老爷子解释道。
“将军一早就计划这么做了,就连我之前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也就是不久前才知道。”袁星见我看向他,耸了耸肩膀道。
“那那个死刑犯要是开口告密怎么办?”我眉头微皱。
“你觉得哑巴在那种情况下,能告什么密?”许老爷子摇了摇头。此时的他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那般温和,眼神凌厉,说话办事雷厉风行。
“那之后呢,怎么办?”我苦笑不迭。
我是被许老爷子用“偷天换日”的手段换出来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被赦免,被释放,还是一个“黑户”,除了这少数的几个知情人以外,在其他人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根本不可能再光明正大地出现。
“商戈,你得离开了。”许老爷子看着我,脸上终究是浮现出了一抹苦笑。
“离开?去哪里?”我怔了怔。
“在我们没有跟奥丁家族彻底撕破脸之前,你要记住,你是一个死人,就算是出现,也必须改头换面,以另一个身份出现。而且,你不能再在华夏呆了,所以必须离开,去一个偏远僻静的地方。”许老爷子沉声道。
“出国?”我愣住了。
“对。等什么时候,我们和奥丁家族彻底撕破脸了,也就是你能回来的时候了。”许老爷子苦笑不已。
沉默许久,我才苦笑着点了点头。许老爷子说的,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也就在这时,一声枪响划破天际,在蓝田军区的上空回旋不息。
有人说,人的一生会死亡三次。
第一次,是断气的那一刻,从生物学角度来说的死亡。
第二次,是举行葬礼的时候,这一刻,你的身份将在这个社会上抹除。
第三次,是这世界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死亡,从此,不会有人知道你,来过这个世界。
至于我,应该算是第四种死亡吧。
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
一周之后。
天色将晚,秋天的夕阳将这片港口映的火红,凄凉美艳。
船工们吆喝着返航,渔舟唱晚,不少大船鸣着高亢嘹亮的船笛归来,也有三两条轮船,人们正匆匆忙碌着准备出海。
其中一艘中型货轮的甲板上,堆满了各种颜色的集装箱,穿着简陋朴素的船工们正吆喝着干活,看样子这艘船是要在天黑之前出海。
甲板上,一道身影久久伫立,这是一个男人。
他身形高挑,穿着一件纯黑色的宽大连帽衫,似乎将整个人都罩在了里面,看不清楚模样,只能看到长满胡茬的瘦削下巴。
男人在这甲板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火红色的天地,海天一线,他就像是一尊渺小的雕塑。
男人望着的方向,是蓝田市,这座港口所属的城市。他没有开口,没有说话,背影中却透着一股子寂寥,仿佛与这秋色融为一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天色逐渐黯淡,远方城市的轮廓也逐渐模糊不可见,最终被黑夜所湮灭。男人望着黑暗,片刻之后,才慢慢摇了摇头,轻声说出了四个字。
“再见,蓝田。”
嘹亮的船笛声响起,逐渐在整座港口荡漾开来,货轮慢慢启动,掉头,逐渐驶离了这里。
在货轮掉头的瞬间,男人也转过了身,洒脱地背对着身后的城市轮廓挥了挥手,渐行渐远。
从今天起,商戈这个名字将会被人逐渐忘却。
那些属于蓝田的人,在蓝田发生的事,也会随着商戈的消失而逐渐尘封。
……
男人从甲板上下来之后,便兀自走进了船舱当中,向居住区走去。
就算是看不到面容,他浑身上下也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冷若冰山。沿途遇到了不少船工,纷纷笑眯眯地跟他打着招呼,但男人却一概都没有理会,甚至连脚步都没有片刻停顿,在这些船工们郁闷的嘟囔声中渐行渐远。
终于,男人来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他的脚步忽然顿住了,因为房间门口,正蹲着一名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根火腿,在逗弄面前也不知道是哪个船员养的一条杂毛小狗。
女孩的笑声如同铃铛般清脆,眉眼间满是盈盈笑意,一直冷漠的男人,此时竟然停下了脚步,怔怔地望着女孩小小的背影发呆。
杂毛小狗在卖力地啃着火腿,女孩或许是出于好玩,竟然想要伸手去抚摸一只正在进食中的小狗,就连小狗从喉咙里发出的低沉呜咽都没有理会。
果然,当女孩子的手刚刚触碰到小狗毛发的刹那,小狗一声低沉的嘶吼,猛地张嘴向女孩白嫩的小手咬去。
“小心!”
男人低沉的声音急促响起,被吓呆的女孩子只感觉眼前一花,下一刻已经被男人抱着,远远地退开了那只小狗。
“呼……吓死我了……”小女孩似乎有着不同于同龄孩子的成熟,她没有哭泣,反倒是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叔叔,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女孩转头看向把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
男人愣了愣,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夏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