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娘见到白及,显然比王老爷还要激动,即便出不来,她也伸出双手,试图抓挠她的脸。
可惜徒劳无功。
“都是你,要不是你,我的脸怎么会花!我怎么会因为疯了一样弄花别人的脸!”王三娘疯狂咆哮,整座牢房都回荡着她的咆哮声,其他女囚听见了,纷纷看了过来。
似乎有个疯子被关进来了呢。
不过,站在她牢房前面的,好像也是个囚犯?
有人看着眼熟,想起这也是她们的狱友,向来安静得很,看上去一点都不像犯了事的,可是她时刻都被上着手铐,得是犯了重罪的人才有的待遇,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大概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这个叫得凶残的,看着跟个受害者一样。
那张脸,真是触目惊心,这得多大仇,才会在别人脸上动刀子呀。
要真是那个安静的狱友干的,这人可招惹不得。
幸亏她们平日也没机会招惹她。
“你怎么还不去死!去陪你那个野种!”王三娘咒骂道,想到孩子不见了的时候,白及大惊失色的模样,她甚为得意的笑了。
白及一句话都没说,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要是牢头允许的话,真想送你一面镜子,看看你现在什么模样,啧啧。”
虽然是很平淡的一句话,却挑动了王三娘脆弱的神经,她脑海里紧绷着的弦,“啪”的一声断掉了。
哪个小娘子不爱美?
她人生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期盼,所有的梦想,都在白及挥刀那一刻,被抹杀了个干净。
满脸刀疤,坑坑洼洼的脸,她想尽所有办法,用尽所有祛疤膏,都没能修复,不得不遮着面纱过日子。
孤身走在大街上,就算有人垂涎她,偷偷摸摸跟上来,只要扯掉面纱对视一眼,便会吐着唾沫,喊着“晦气”离去。
她就跟路边的野狗一样,谁都看不上!
她是王家的小娘子啊!
八大世家的小娘子,金尊玉贵,锦衣玉食,过着赵七娘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是这一切都被白及毁了!
她做错了什么,白及居然妄想用一个野种继承他们王家的家业,真是可笑至极。
她没亲手掐死那个小崽子就算大度了。
她有什么资格记恨她,对她动刀子?
现在还对她冷言冷语,凭什么!
她哈哈大笑起来,“白及,想不想知道哪个野种被我扔到什么地方了?虽然过去很久了,尸骨都烂成你了,但你过去,说不定还能捡到回头骨呢。想知道吗?想知道的话,跪下来求我阿!求到我满意了,就把地点告诉你。”
她这么在意那个野种,一定会跪下来求她的。
白及深深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唇角,“你知道吗?我早就找到孩子了,他现在活得很好。而你们王家,连府邸都被收回来了。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呢。你们族人也恨死你和你二哥了,要不是你们手段那么残忍,他们又怎么被其他人看不起。王家的小娘子,被退婚了好几个呢。”
找到了?
怎么可能,她明明扔到了京郊,就算没有被饿狼咬死,也被车碾死了吧。
白及肯定在撒谎。
“你求我啊,跪下来求我啊,求到我满意啊!”
她依然笑个不停,笑声又尖又刺耳,让人难以忍受,牢房里其他女囚都捂住了耳朵。
得了,这下子这位真的疯了。
疯了也好,这牢里的日子可不是人过的,清醒着的人可不好受呢。
白及见她已经听不进任何话语,摇了摇头,踱回了自己的牢房里,狱卒锁上了牢门。
她安静地坐在墙角,思绪飘了开去。
孩子现在和他爹在一起应该过得很开心吧,虽然流风他们肯定会监视着他们,看前朝还有没有人联系他们,但是他们也答应过她,只要她把知道的都交代了,就不会为难他们。
听说公子,南星,红桑等人也都不在人世了。
他们折腾了十几二十年,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啊。
她还有庆儿,幸好。
就算她死了,她的血脉也会在他身上流传下去,只是她被判了死刑,看不到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那天了。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
算了,没有公子她早就死了。
还谈什么重来。
走过的路掰不回来,也没什么可后悔的,王二郎和王三娘那样生在权贵世家的人,也能混成这样子,对比起来,她该知足了。
就算成亲时说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样的话,她也没料到原来,他们真的会死在同一天。
嗯,或许还会是同一个时辰。
在一个晴朗的秋日,牢里关押的这批囚犯都被送上了断头台。
白及朝着围观的人群扫了一眼,没见到任何熟悉的身影,那个人,想必没有来现场。
没来也好,不至于看到她被人砍掉脑袋的样子。
要是有下辈子,他们做对普通夫妻吧,就算过着平淡的日子,有点清贫,也无所谓。
这是她临死前最后一个念头。
同年冬天,嘉明帝心疾恶化,屡屡发作,不省人事,在最后一次清醒之时,他立了遗嘱,将皇位传与皇太弟。
腊月初十,嘉明帝薨,朱亦辙即位,是为太安。
太安帝登基后,立即封其妻沈小漾为皇后,彼时,沈皇后已有三个月身孕。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永安宫里却温暖如春,沈小漾懒洋洋地倚在美人榻上,边磕着瓜子边翻着账册。
朱亦辙下朝归来,见她看得专注,连他进来都没留意到,凑到她身边,瞄了两眼,“在看什么?”
“这后宫的账册呀,没想到这宫里就我一个后妃,开销也这么大,那些宫殿明明没人入住,也养着一批人清扫和侍弄花草,我看应该放一批人出宫了,也免得耽误人家。”她慢悠悠说道。
“你说了算。”朱亦辙把她拥入怀里,“宝宝今天乖不乖?”
“乖得很,没有打扰我吃饭,估计要不了多久,我就能胖起来了。”她随口道。
朱亦辙捏了捏她的腰身,还不够他两手合围,“你就是再胖十斤,也还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