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晚再有意识时已经站在了雨中。

前路和后方全都堵满了横七竖八撞在一起的汽车, 赶来的交警正在记录和处理现场事故, 警示路障摆满道路,她正跟在疏散人员的交警后面。

没有雨伞,季晚跟在人群里, 脑袋还是很晕,她走得有点吃力。刚才安全气囊还没有弹出,她撞的还不是很厉害。只是惯力让她额头确实受了点伤, 痛感还很强烈。

交警把他们安排在服务区的休息大厅, 季晚坐在长椅上,大概过去十几分钟救护人员才赶来。护士给她额头涂了药, 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

季晚摇头:“就是有点晕, 别的没事。”

“那我不给你缠纱布了, 还有伤员需要用。你休息一下应该会没事, 有不舒服就告诉我。”

护士叮嘱完去另一边的重伤区帮忙, 季晚坐了几分钟才感觉脑子里已经不再那么晕。长椅上坐了四个人, 有些挤。她抬头望见有一个抱孩子的妇女没座位, 站起身说:“你过来坐吧。”

她走到大厅门口,身边不断有哭声和各种声音传来,室内人声嘈杂, 外头雨势越来越大。望着高速道路上撞在一起的汽车亮起的双闪,季晚这才想起手机还在车上。

她跟人借了把伞要去外面, 维持秩序的交警看见忙将她拦住:“前面在做清理很危险, 不能过去。”

“我手机在车上, 我要给我朋友回个电话。”

交警态度认真, 没让她过去,不过拿出手机说:“拿我的打,现在道路上确实危险。”

季晚接过手机,迟疑着按下号码。

盛青迟的手机号码很好记,她看第一眼便已经记在了心里。

电话很快接通,她忙开口:“是我……”可下一句却不知道说什么。

“你在哪里?”她听见盛青迟的语气很严肃。

“在服务区。”她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常宁服务区,我没事。”

“等我。”盛青迟急促问,“受没受伤?”

“没有。”季晚握着手机望着夜色,大雨从她伞沿滑落,雨声滴滴答答敲响,“是连环追尾,到我车子时只是被冲击了一下,等交通疏散后应该会有交警安排送我们下去,我这里没事,你不用过来的。”

“你在服务区什么地方?”

季晚正要回答,交警跑过来道:“手机给我一下,你还没打完?”

季晚紧握着手机飞快道:“你真的别过来,我没受伤,这是交警的手机,我要还回去了。”

交警很急,接过电话按了挂断冲进了雨中。

季晚回到服务大厅,此刻大厅里到处站满了人,她穿过拥挤的人群去酒店前台想订间房。

“我没带现金和卡,可以先……”

“不好意思小姐,已经没有房间了。”

……

深夜里,雨势越下越大,自事故前方五十公里的高速路上已经设下警示路障不让通行。

黑色劳斯莱斯幻影疾驰在路面,在路障前已经踩停刹车。

交警上前制止通行,车窗缓缓降下,驾驶座上的男人英俊严肃,拿了手机递给交警接听。车子很快重新驶入大雨下的夜色里,开到事故现场已经被横七竖八的汽车挡住道路。

车门开启,盛青迟直接下了汽车奔进雨中。

他一口气冲进服务区,满目人影,要找到季晚不容易。

他冲进大厅,却在焦急回头时一眼望见靠在角落的季晚。

季晚正偏头闭着眼靠在墙上,鼻端忽然闻见一丝男士古龙香水的尾调,极淡的香柏与透明琥珀的气息,夹杂着雨水的清冽,她蓦然睁开眼,定定站立不动。

盛青迟的目光如释重负,凝望时,男性带着温度的手掌落在她额头:“为什么不听我话。”

“不要紧。”她的睫毛轻轻一颤,心上的角落忽然变得柔软。

盛青迟伸手搂过季晚,却忽然又松开了手臂,他全身已经被雨水淋湿,怕再弄湿她衣服。“我问过交警,到凌晨四点才能再次保证道路畅通,先在服务区休息一晚吧。”

季晚身上的衣服刚才也被雨水淋湿过,在大厅里站了两个小时,现在上衣和阔腿裤都紧紧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盛青迟走去酒店前台,她忙跟在后面:“我刚刚问过,已经没有房间了。”

他没有理会,对前台道:“帮我给顾总打电话。”

前台愣了一下,盛青迟虽然发梢与西装都是雨水,但不减优雅绅士的气质,前台忙问:“先生您好,我并不认识顾总。”

盛青迟转而道:“接通你们上级负责人,转给顾总。”

电话接通后,前台望着盛青迟与季晚的眼神已经变得十分恭敬。

房间很快开好,但是因为今天的突发事故,能调转出来的也只是一间普通大床房。

盛青迟搂住季晚走进房间:“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房间不大,普通商务房的布置,十分简洁。季晚摇头:“我没事,就是很想喝点加冰的水。”

盛青迟打电话叫了服务生。他转头望着季晚:“先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

季晚凝望他一眼,走进浴室。

她沐浴后走出房间,身上裹着浴袍,露出白皙细长的小腿,头发吹了八分干,抬眼凝望盛青迟时双颊烧得更发烫。

盛青迟递给她一杯加了冰的纯净水,季晚接过:“你去洗澡,我帮你把外套送到前台清洗一下。”

“不用,我安排了人明早会送衣服过来,你先休息。”他走进了浴室。

季晚握着手中的白瓷水杯,杯子里的冰块让杯沿透着凉气,她全身却仿佛像火在燃烧。窗外雨声越来越急,她靠窗望了一眼,交警还在忙碌,高速路上的车还没疏散到这一头。

不用考职业习惯,她放佛就能预感到今晚在这间房间会发生的事。

原本身体已经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此刻脑子隐约又起了眩晕。

她听见浴室的水声停了,然后听见了开门声和脚步声。

盛青迟站在她身前,从她手中拿过水杯:“少喝冰饮。”

季晚抬起头,他穿着白色的浴袍,胸膛裸.露处白皙而精健。

“你之前在电话里说要忙完工作,我今天……有没有耽误你工作?”

盛青迟望着她:“不要紧。”

季晚正视他道:“我们都是成年人,这样一次次耽误彼此工作,尤其是你的工作,我觉得十分不妥。”

盛青迟渐渐低下头,离她越来越近。

温热的气息一点点钻进了她毛孔里,他在说:“那你答应我。”

季晚没有说话。

房间霎时陷入安静里,男性的气息将她包围,他的声音低沉地响起:“身体要不要紧?”

“没事……”简短的回应,却是两个人都能读懂的意思。

他没再迟疑,吻住了她。

他的唇带着凉意,却极致细腻且温柔。她僵硬了好久,终于缓缓伸出手拥住他后背。她的动作温柔小心,却带给他莫大的鼓励。

漫长的吻变得急促,他吻得越来越深,抱着她抵上窗户旁的墙壁,她忽然按住了他游走的手掌。

“我……”季晚喘着气凝望盛青迟,“我有负罪感。”

盛青迟已经开口:“因为你的客户,是钟欣文。”

“你怎么知道?”

盛青迟勾起丝笑:“猜的,准吗。”他说,“不要害怕什么钟欣文和客户,你有了我,就有了全世界。”他再次吻住她,“我会把全世界都给你。”

她筑起的城堡被他的柔情攻破,瞬间崩塌,身体也软在他怀里。在她意.乱.情.迷垂头间,忽然瞧见他小腿上有块淤青,“你撞到哪里了?”

他没说话,吻得更激烈。季晚轻轻推开男人滚烫的身体,“你腿受伤了?”

他咬住她的耳朵:“我还有第三条腿……”

她再也无话可说。

当最后心甘情愿妥协时,她只是轻轻说起:“你轻点,我怕……疼。”

“好。”

最后她还是疼得紧紧蹙起眉心,喊到声音颤抖。

……

窗外的雨声响了好久好久。

结束后,季晚下床走去浴室。

盛青迟躺在大床上,男人英俊的五官被柔情覆盖,他唇角挂着一丝笑意,披上浴袍起身。却忽然被吸引住视线,霎时收紧了目光。

酒店洁白的床单上印着一团红色,鲜艳醒目得像朵玫瑰花。他穿浴袍的手指有些僵硬,听着浴室里的水花声与窗外的雨声,心脏像是被一股温柔的力量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季晚重新走进房间,他一把将她拥住:“季晚。”

“怎么了?”她脸红得没看他。

“你是第一次?”

季晚这时才望见床单上的红色,她没想过还会有落红。四年前虽然室友帮她预约过修复手术,但是她事后并没有去做。

她轻轻回答:“嗯。”

盛青迟收紧手臂,她听到他胸膛有力的跳动声。

他说:“谢谢你。”

季晚微微一笑:“干嘛说谢谢。”

“帮我治病。”

季晚一愣,从他胸膛抬起头:“你跟我……只是治病?”

“我想你帮我治一辈子。”他抱紧她,“最好,日日夜夜,分分秒秒。”

季晚抿起唇角,她双眼明媚,抬起头,温柔坚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我听过最好听的情话,就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