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裴默的神情忽然变得冷肃起来,俊脸上那最后一丝温度,也都消失不见了。
谭岳看了他一眼,“你也是为这个而来的吧?”
“……”裴默还是没说话,但是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已经慢慢的紧握成拳了。
他在愤怒,是的,他很愤怒。
谭岳将他的神情收进眼底,“我知道你每年都会来,因为每年安禹的忌辰,我都会在他的坟墓上看见一束新鲜的满天星……”
“够了!”裴默忽然站起身,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支离破碎的碰撞声响。
但是很快,那声音就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和鼎沸的嘈杂给淹没了。
裴默咬着牙,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不配提起他!”
说完,抓起外套,烦躁的出了酒吧。
谭岳垂下眸子,黯然的抿了口酒,不算忒烈,却辛辣入喉……
——
莫雪莉在卫生间挣扎了半天,随着夜色越深,浑身湿透的她就越冷。
这半个小时里,她尝试过各种方法,却都无济于事。
此刻,她坐在马桶上,无力望天,“裴默……裴默……”
好像叫着这个名字,脑子里想着那个人的脸,就不冷了,也不怕了。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阿嚏——”鼻子一酸,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抬手揉了揉,继续抱着胳膊望天。
裴默出酒吧的时候,目光很不经意的扫过了停在路边的那辆白色的小汽车。
款式很小巧,很适合那女人开。
他的脑海中不经意的浮现莫雪莉的样子,才想起来,她上洗手间整理到现在还没出来。
他皱皱眉,女人就是拖拖拉拉的很麻烦,上个洗手间都比男人长很长时间。
他心里烦躁的很,恨不得甩了她这根讨人嫌的尾巴,哪里会去管她?
再说这是在海城,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他根本不用担心她会走失,或者弄丢啥的。
烦躁的上了车,驱车离开这里。
等他到酒店,刚进大堂就跟酒店经理碰了个正面。
酒店经理礼貌的跟他问好,裴默没应,抬脚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转身问:“之前那个骚扰我的女孩,是不是也入住了?”
酒店经理的记性好的不要不要的,听他这么问,只是稍稍想了一下就道:“哦,是的先生,那位小姐也入住了。”
果然!
他就说,怎么好端端的,她能从酒店里大摇大摆的出入随意了呢?
他皱了下眉,“你们怎么能叫一个骚扰客人的人住进来?她住哪一间?”
酒店经理面色有些纠结,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先生,那位小姐就住您的&……隔壁房间。”
这话一出,裴默整个脸色霎时变了,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等她回来,退了她的房!”
“可是先生……”
裴默懒得听他的叨叨念,直接开口截断他未说完的话,“我住的那一层楼,所有的房间我都出钱包下,直到我离开这里。不许有任何人跟我住一层。”
酒店经理:“……”
裴默对他的呆滞神情很不满,拎着他衣领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不耐重复:“听见没?”
这男人看上去不像是个好惹的,酒店经理最终屈服在他的淫威下,忙不迭的点头,“听……听见了……”
裴默这才满意的松开他,拍拍手,转身进了电梯。
——
夜色笼罩整个海城,裴默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却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
他睡不着!
不是失眠,就是没什么困意。
他关了灯,也关了电视,侧过身子盯着窗外朦胧的夜色,不知不觉,想到了谭岳在酒吧说的话——
“就快要到安禹的忌辰了……”
“我知道你每年都会来,因为每年安禹的忌辰,我都会在他的坟墓上看见一束新鲜的满天星……”
被子下的手慢慢紧握成拳。
时光如梭,眨眼之间,距离他毕业,都已经快四年整了。
四年前,他还是海城A大的一名学生,成绩优异长得还帅,各种奖学金和奖杯拿到手软。
他跟谭岳、陆安禹是一个寝室的,他们从大二开始住在一起,友情深厚……
如果不是那一场意外,恐怕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但人生就是这样,你永远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
这些年,他常常在想,如果当初安禹没有挡在他身前,那么现在死掉的就是他,而活在世界上的,会是陆安禹……
裴默越想越烦躁,干脆蒙着头什么也不去想。
门外却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寂静的夜里,好像有谁拖着行李箱离开。
酒店的门隔音效果还是蛮好的,但是他还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不知道是现在的他太过敏锐,还是因为那生意还确实太大。
半晌后,他终于烦躁的掀开被子,起身下了床。
房门打开的瞬间,拖着行李箱从门口经过的房客都很惊讶的转头看过来。
走廊里不止一位旅客,好像这个楼层的所有旅客都在拖着行李箱,往电梯口走。
裴默打开房门的时候,途径他门口的是一个中年老大妈。
老大妈看见他,好意提醒,“小伙子,你还睡着呢?还不收拾东西赶紧走?”
裴默皱眉,不想问却还是开口:“怎么了?”
“酒店经理说这层楼被什么人包下了,让我们全都换房间,你说是不是神经病?一个人包下这么多房间,空着还浪费钱,真是……”老大妈一边说着,一边摇摇头,一脸的病的不轻的表情,看的裴默眉头又是一紧。
老大妈见他杵着没动,又道:“反正啊,你快点收拾吧,酒店经理说那个人的脾气还不好,不好得罪的。”
说着,老大妈就拖着行李箱走了。
裴默站在门口,视线一偏,落在了隔壁紧闭的那间房门上。
他并非针对这些人,主要针对的还是莫雪莉,怕把她从隔壁赶走,她又会住进别的房间。
却没想到,成了别人口中财大气粗的神经病!
不过,一个人包下整层楼,如果不是有钱花不完,那就是确实病的不轻!
裴默回到房内,心情越发的烦躁了。
可不是吗?谁被当成神经病和冤大头还会开心的手舞足蹈的?
这一切都是那丫头导致的!
裴默随手拿过床头电话,给酒店大堂拨了过去,“我隔壁的女人搬走了吗?”
那边前台稍微查了一下,道:“不好意思先生,那位小姐还没有回来。等她回来,我们会通知她的。”
还没回来?
裴默下意识的看了眼钟点,都快十点了!
他从酒吧回来都三个多小时了,按照莫雪莉的思路,难道不是从洗手间出来没看见自己,就应该马上开车赶回酒店的吗?
可是前台却说她到现在都没回来。
什么鬼?
“知道了。”裴默烦躁的说了一句,烦躁的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重新躺在了床上,可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之前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些往事,现在周围静下来,他眼前就会自然而然的浮现莫雪莉的影子。
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她去哪儿了?会不会有危险?
毕竟,酒吧是个比较乱的地方……
裴默瞪着天花板,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想着什么的时候,又懊恼的爆了句粗口。
他竟然在担心那个疯丫头!
他一定是被谭岳气的,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重新蒙上被子,打算睡一会,但是失败了。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裴默忽然从床上直直坐了起来,随手拿过外套和车钥匙就出了门。
好吧,他败给自己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总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好像她遇到什么麻烦了似的。而他要是不去看看,好像心里始终过意不去似的?
驱车回到那家酒吧,这个点,正是酒吧狂欢的开始。
酒吧门口,他一眼就看见了停在那里的白色小汽车。
浓眉皱的更厉害了,果然还没回去?
难不成自己走后,她不想着马上走,反而是喝嗨了?
裴默怨气似的关了车门,迈着长腿就进了酒吧。
肆意酒香扑面而来,酒吧里依旧是热闹的震天响,十一点,都市繁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扭捏在舞池中的男男女女,肆意放纵着白天的压力,尽情释放着最真实的自己。
这么多人,这么暗的光线,想要一眼找到一个人,是一件很难的事儿。
裴默自然不蠢,不会为了找那个丫头,在人群中一个个的挨着找。
他只到了吧台,向调酒师形容了下莫雪莉的长相和外形,可调酒师却摇摇头,表示不曾看见过这么一个女孩。
他在海城人生地不熟,现在唯一熟悉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尚未离开的裴衍笙,还有一个就是谭岳。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不想找帮忙。
他想了下,抬脚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走廊尽头有两个洗手间,但女洗手间的门不知道被谁锁上了,门上还挂了个明晃晃的牌子:厕所维修!
几个小时前,厕所可还是好的。
他推了推门,纹丝未动。
于是,抬手敲了敲,但里边未听见回应。
“该死!”裴默皱皱眉,后退两步直接一脚踹在了洗手间的门上。
“砰”的一声巨响,莫雪莉迷迷糊糊听见,却没力气睁开。
她好冷,浑身依然是湿透的,只是身体好像越来越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