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白砚其实根本就没打着,手里东西抽下去有没有碰到东西他很清楚。

裴挚躲闪的敏捷度和速度一样了得。

很快,他抽不动了,树枝另一头被裴挚抓在手里。

几乎是同时,白砚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拽到车边,裴挚把他整个人按在车身。

裴挚力气很大,他干脆没挣。

他大口大口喘气,胸口还是有股子郁结释放不出去。

裴挚也呼吸粗重,月光下,那张俊朗的脸有了比以前更坚毅的棱角,裴挚不再是以前那个孩子了。

四目相对,裴挚眼光深沉,往常混不吝的戏谑此时全然不存,那眼神仿佛有实质,犀利,好像要一直透过他的表皮,投射到他的最深处,看穿他的所有。

可又专注得好像从始到终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骗子。

呼吸交错,白砚瞧见,骗子喉头一动而后动了动嘴唇。

他猛地踩了下裴挚的脚,赶在自己再次听到荒腔走板的台词之前。

裴挚“嘶”一声,钳住他胳膊的手终于松了些。

白砚趁机扯落那爪子,脱身开门,拿出裴挚脱下的长裤和他车上常备的薄外套,一气扔在裴挚身上,而后自己上了副驾座,再不多看后边一眼。

为什么说裴挚是个骗子呢?

就刚才这玩命场面,白砚不知道看过多少回,今天是救人,以前那些是裴少爷的爱好。当年他还跟裴挚在一块的时候,就是受不完的怕担不竭的心,但是从来不会被体谅。裴挚每次都用同一句台词哄他:“哥,我是爱你的。”

他耳朵听起了茧。

要不,他怎么那么讨厌裴挚跟他说爱呢?

窸窸窣窣……

裴挚用车门挡着换下了衣服。手里还拎着那条湿透的四角裤,眼神朝四下打量,像是要找个扔的地方。

白砚没管住嘴,“扔这儿?”这么私密的东西能随便处理?

“那你说扔哪?”裴挚问。

白砚从前边扯出个垃圾袋朝后门递过去。

不是,难道重点不是乱扔垃圾影响环境,他又被小混蛋带偏了。

裴挚接了,把湿衣装好,上车。

看这情形只能回家,人是救了,可车里两人谁都不想上社会新闻。

车停在红灯路口,白砚感觉两束眼光一直凝在他身上。

没过多久,他听见裴挚说:“你喜欢我。”

白砚身子离开椅背,朝驾驶座的方向侧过身,胳膊肘搁在膝盖歪着身子坐成个吊儿郎当样,又摸出根烟咬在嘴里,而后扯出个一闪而逝的笑,“可不是?我可喜欢你了,你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生命的四分之三。”

对你影帝爸爸有什么误解?

影帝爸爸要学你,你只有等着照镜子的份。

不就演个睁眼说瞎话,谁不会似的。

果然,连裴挚自己也愣了一瞬,随后追着问:“说真的?”

白砚压下一边眉梢,嘴角扬出一丝笑,这次演得挺浪荡,“猜一个?”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前边那一段,他演的不只像裴挚,还像他《国色》里那个角色。

车里重归安静,只剩下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又转了个路口,白砚瞧见路边灯箱,“靠边停。”

裴挚问:“有事儿?”终究是照办了。

白砚戴上墨镜,拎起装着小混蛋湿内裤的袋子,下车,塞进路边的垃圾桶。接着走到灯箱底下的奶茶店门口。

十月转凉,已经过了下海戏浪的季节,夜里则比白天更冷。

几分钟后,白砚回到车里,带回两杯奶茶,还有个满送的多啦A梦。

窗子外头,路边小店,奶茶店妹子激动得满脸通红,还在一个劲儿地往他们这儿瞧。

裴挚接过杯子,热的,不算烫手,吸一口,奶味里混着丝丝辣味。

“这什么?”

还能是什么?姜汁奶茶。

白砚说:“三更半夜,你回去还有功夫煮姜汁?”

车缓缓驶离。

“把机器猫也给我呗。”

“不给!”

……

真是很没格调呐,一斗嘴就好像还活在三岁。

可能是《国色》的第一幕,争权夺利从男主角将军与年轻太后的初恋情愫切入,这一晚,白砚也把自己的初恋在脑子里走了一遍。

他的初恋,可不就是小混蛋吗?

他跟裴挚在一起之前,要说他对裴挚有大的想法,也算不上,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在他眼里,裴挚一直是个孩子,对一个孩子有那样的想法,他又不是禽兽。

说不清什么时候,他发现裴挚长大了,年轻的荷尔蒙气息越来越放肆地散发,可在他眼里孩子还是孩子。

裴挚十八岁那年突然在车里强吻他,他震惊而且意外。裴挚对他说喜欢,在此之前,他只是觉得这孩子爱粘着他。

这不是白砚第一次被人表白,却是最惊心动魄的一次。

只是几秒钟的停顿,几秒钟内的百转千回,他突然发现跟裴挚在一起是一件多么值得期待的事:热情而英俊的运动男孩,一心倾慕他的年轻男孩,那时候的裴挚像是赤道仲夏热烈的海风,根本让人无法拒绝。

于是当晚就在车里,一pao定情。

他们开始得太仓促,可能,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会被人珍惜。

自然而然,那晚之后,他们成了一对。

那时候他们都年轻,再多亲密也宣泄不掉青春时期过剩的精力,所以,白砚如今对他们热恋期最突出的记忆,就是做,没完没了地做。

为方便幽会,裴挚在裴太太给他准备的午休房隔壁租了套房。那时候,在大人面前,他们都是放鸭子的状态,裴挚的父母是根本管不了儿子,白砚的妈则太忙,没时间,管不上。

于是,他们开始了半同居的生活,在裴挚十八岁那样轻的年纪。

屋子里灯光昏黄,白砚坐在露台边的椅子上,猛抽了一口烟。到现在他还能记得,当年,那房子客厅的灯光比现在这个照度亮很多,暖黄暖黄的。

夜晚,他习惯躺在松软的沙发、半靠着看书。略抬眼皮就能瞧见裴挚做别的事。浴后的裴挚,总是光膀子穿条篮球裤,露出两条矫健的长腿和体能训练造就出的漂亮肌肉。手臂线条有力的起伏,八块fu肌块块分明,古铜色的皮肤在灯下泛着健康光泽。

心里默数,1,2,3……

三声之后,裴挚脑袋扎在他颈侧,“哥……”

真是每次都能被他料到,裴挚就有这么黏他。

他很愉快,还是推裴挚的脑袋,“顶烦你,一边儿去。”

裴挚像只扒着他不肯走的大狗,压住他开始上下其手。他拿书一下拍上裴挚的背,还是没把人拍开。

白砚知道这孩子迷恋他,很深的那种迷恋,好像怎么赶都赶不走似的。他太喜欢这种感觉,也喜欢热情的裴挚,心情类似,只要裴挚一直如此,他也不辜负,他们就能安稳相守一辈子。

真实属于彼此的那一晚,这样黏了几分钟,他睡裤被扒掉,裴挚漆黑的发顶在他小fu下方,他在云里颠来倒去,一边抽气,一边捧住裴挚的脑袋。

发泄过后,裴挚把他翻了个身,嘴从他的后颈吻到后yao,然后又游移回来,身体贴着他用力磨ceng,激动不已地说:“哥,我想进去。”

有多想?

白砚只骂了一句,确认裴挚的确迫切之后,裴挚想发生的事,就那样水到渠成地发生了。

如果彻底真实的面对自己,在车里那晚之后,白砚对这一幕就有肖想,裴挚是个健康干净而且体力旺盛的年轻男孩,懂的人,都知道零号对这一型有什么样的肖想。

体ye交融能代表亲密,在ji情尚存时能冲刷掉很多能造成嫌隙的琐碎。在chuang上的姿态,甚至能反射感情的状态。

第一次之后,即使一直是承受的那一方,白砚也更喜欢从他在上面开始,他喜欢有力量的征服,即使是他qi在裴挚身上,也能做到像个君王似的征服属于自己的领土。

他也喜欢被征服,更喜欢裴挚在他面前像个愣小子似的不能自持。

那时候,他还不那么讨厌裴挚那群朋友,因为,即使一群人闹哄哄,裴挚总是黏在他身上,那些人还不能把裴挚夺走。

因此在那个时候,什么都不能把裴挚夺走。

从回忆重返现实,白砚把烟头摁灭,又点了一支。

如果彻底真实的面对自己,他是一个控制欲和占有欲多么强的人。可是在那个年代,他根本没有控制和占有的力量,只是他以为他有。

再透彻一次,他当年就是宁可骄傲地转身,也不愿意将就一份跟自己期待值不符的残破。

谁能说他不对呢?

当时,这个世界对他已经非常不好了。

裴挚这小混蛋……伸手就扔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鉴于这一晚又想到了稻草,第二天,白砚特意把多啦A梦摆在了客厅的电视背景墙的架子上。

谁知,没招来疯狗王子,反而招来了小老板。

那么平常的一个哆啦A梦,小老板一看就走不动道了,“我能把这个带回去吗?”

白砚气不打一出来,“你都有那么多了。集齐一万个,你也不会变成康夫。”

小老板说:“可我没有这一款。”

白砚铁面无情,“不给。”

小老板还要说什么,脑袋突然被扒到一边。这次上场的是裴挚。

裴挚拿着手机,放到白砚面前,“哥,这人谁啊?”

一早就挺热闹呐,幼儿园的早餐会之后可能也是这样。

白砚低头一瞧,昨天晚宴,他跟贺玉轩的合照被一博主单独剪出来,做成了九宫格。

这条微博很简单,白鹤CP官方发糖。下面还打了#白鹤#的tag。

白砚看了下转发,没几个。又输入白鹤CP搜了下,没搜出来几条,于是把手机塞回裴挚手里,“几个孩子圈地自萌,不用管。”

这种事,没有刻意引导做大话题的迹象,就不用搭理。

当然白砚是不会说这话的,点透了裴挚,裴少爷下次再脑抽一个,他俩直接变成营业CP?

裴挚还是老大不高兴,“他是谁啊?”

小老板凑过来一看,“咦,这不是种马男贺玉轩吗?这人平时人五人六,私下可不要脸,专爱骚扰小姑娘。他公司大后台硬,也没人拿他怎么样。”

白砚有点心烦,他上部戏马上进入宣传期,不久后还得跟贺玉轩一块做节目。

佘晶出来说换好了衣服,白砚立刻转身进了练功房,就这样吧,娱乐圈什么香的臭的都有,各扫自家门前雪,管人家干嘛,没得给自己添不痛快。

是个直男?裴挚气顺了些。

转念一想更不舒坦,就这种角色,凭什么跟他家仙人似的哥被扯到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