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有什么用,不如打工,赚点路费,去外边世界闯闯。”

肖兢文说话就跟唱歌,要不是看在当初他们在校的一面之交,入校第一天就耐心地陪他把所有的手续办好,更重要孟馨蕊是他们班的文艺,也是在他的寝室结识的。

陆彤也能想象得到,在那遥远的地方,一位大少爷每天被侍候得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那就是肖书记的幸福生活。而他必须要正视现实,现实就是,即算他再发呆,发傻,也只有一个结果:疯掉。

脱掉大林的裤子,陆彤就决定重新书写自己的新篇章,在没找到合适的事业前,首先要把人间的各种打工的辛苦日子再品尝一遍,为离开找到更强的决心与信念。那么,那么,将来他老的时候就可以幸福地闭上眼睛说:我不是庸庸碌碌而生活,不是无为而存在。

D城第一站,陆彤选择去饭店打杂。盯着半天那家俄罗斯西餐馆,他冲了进去。每月600,满勤100,一天假,没满勤,二天假,扣半月工资,三天假,走人。差点没把手里的文凭砸到胖老板娘的大脑袋上,幸亏只是一张高中文凭,他没脸把大学文凭让人家斜睨。

西餐厅的女孩身材比从顾客的角度欣赏要有比较大的差异,来这里请客吃饭,多数人比较规矩地挑剔服务员的不勤快、好溜号,没人会象色狼一样盯着女服务臀部,品味欣赏。凡是来吃西餐都怀着清高找情调,旁边总会有端庄女士相陪,少不得绅士,风度翩翩。谁有陆彤那么闲,谁也没他那么角度。

作为西餐厅打杂工,除了做点重体力活,搬盘、搬碗、倒灰、抬菜,就是倒弄那些蹦蹦跳的活鱼烂虾,其余时间自由打发,老板娘也不能天天盯你。而陆彤来了没多久就发现西餐厅的生意并不兴隆,他的多余时间简值太多了,没事就拿了一把菜叶蹲在角落处,一抬头,满眼全是穿梭不止的屁股,五颜六色,眼花缭乱。

永远无法摆脱的世俗,如此现实地发生在这座城市里,令陆彤一阵恶心。西餐厅墙壁上挂着的俄罗斯风景,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外边再试一次,否则日子会一直这样,让人受不了。

几天后,陆彤坐上哈尔滨的列车。还没下车,陆彤先领教了东北人的粗旷。肖兢文告诉他,机关呆够了,再呆下去,他不疯也得傻了,他准备打前站,等陆彤。这种语调非常合陆彤口味,简值是躺在蜜罐吃哈蜜瓜。除了在这个小城市继续颓废,剩余的就是时间了。人不到30岁,日子那么慢长,长得数不清,上小学他不会板脚指头,现在怎么也算不清从早到晚到底多少个小时。肖兢文告诉他,哈尔滨六里巷下车。

随着蚂蚁啃骨头的人群,他抢上一辆大客,屁股刚坐稳,上来一50多岁的老爷子。

“让让,让让。”

陆彤不乐意地抬抬屁股,没说话。老爷子气拔弩张,“你找死啊,让不让,不让,整死你。”

陆彤听得目瞪口呆,想过无数种类型的愤怒嘴脸,就没想过一个快进棺材的胡子拉叉的大爷要“整”死他。翻了半天白眼,张了半天嘴,终于还是咽下这口气,人生不熟,他怕遇上打回玩命的主。

转眼到了六里巷,一只手提非常笨重行李另一只手拎个提包、粗手粗脚的南方民工准备下车,被车门旁边的把手拌住,迟顿片刻,不知是先把包裹弄下去,还是人先下。大客司机仿佛被人掐住脖子,气炸狂吼:你他妈吃啥长大的,没吃饱,再慢点,给你弄车轱辘下面去。

噢,东北人都这样啊,自己不算最倒霉,这话不比整死难听。算是领教了,跟东北人说话,慢条斯理绝对是会挨揍,反倒大骂不止,劲道十足的招人喜欢,也不知道这都是些啥人?

下了车,肖兢文的脑袋探进车玻璃,眼睛提溜地转。“你小子真来了,路上没挨冻吧?”陆彤瞪了他一眼,别说,人不怕被人欺负,就怕被人瞅不起。赤贫如洗怕啥?肖兢文听得直呵呵。话不多说,转了几条胡同,俩人在一栋二层小阁楼停下。没等迈步走入小楼,差点没吐。潮气顺着鼻子无孔不入乱窜,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弄得象进了鬼屋。

“哥们,怎么穷得这样,你老爸忍心让你到这受苦?”

瞅着肖兢文有点想哭,在家里觉得一个人孤单,有伴了,现在一个起跑线上,生活水准直线下降,这不叫狗窝啥叫。

“老爸生气,我连辞职信都省了,一个人在这儿呆三月,没觉得过去那清闲日子有啥怀念的,自由万岁!”

人说吃饱了撑的,肖兢文是没吃就撑得说起糊话,陆彤竖起大拇胳,“你爸没说你,找死,或者整死你的话吗?”陆彤眼神一闪,嘴唇含笑,肖兢文恍然醒悟,“呵呵,来了这里三个月,连街上卖黄瓜的老太婆都要整死我几次……”

肖兢文果然天赋异禀,三个月,摸透这个城市的各类信息、招聘广告。工作不难找,打工、卖货、跑腿,最赚钱的就是卖体力,三千到一万不等,估计你也不会再做这些。。要想有成就,又体面,去大公司,气派足,待遇高,每年有年薪假,三年探亲假,一年到头,假期占五分之一。工作虽然又忙又累,经常出差,在公司呆不到一个月,全年时间都在外,尤其是出国,俄罗斯谁都不愿意去,乱,中国人到那里受气,遇上黑道或恐怖事件,就算老实巴交,弄不好不丢小命,也得扒层皮。可是,出差补贴高,赚几年的钱,够在家乡做半辈子的。

“我说大个子,我怎么就觉得冷呢,冻得哆嗦。”陆彤左耳听右耳冒,他就瞅着眼面前没顾得上,哪能真被肖兢文的穷勒勒就把肚皮的事忘了。“你可想好了,来之前,整个身上就一千来元,现在估计没啥剩的了。”

人说,好话没人信,孬话保准儿。

陆彤又回到自己的世界,在走进自己的新家,杜敏去收拾行李包裹,他问孟馨蕊:你们班的肖兢文,你还记得吗?

小孟低下头,深思片刻,当然会记得那个一身洒脱的男孩,只是他伤过自己,她目前到愿意把自己埋起来,等心情与已经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