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催眠(1/1)

“小葵,不用白费力气了,反正我活着也只是个累赘,没有人会关心……”粉衣女子低着头喃喃的说道。

惹衣看着一直在自我否定的粉衣女子,仿佛看到了当年刚到孤儿院的自己,一样的孤立无援消极厌世,突然就很想拉她一把,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就是发生在这样不经意的一瞬间。

“小葵姑娘,方便让我单独和你家小姐呆会吗?”她需要深入的了解下情况。

“叫我小葵就好,我家小姐闺名容清浅,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花惹衣。”

“惹衣姑娘,那我们先找个僻静的地方吧!”

一行人找了家小客栈,通常为了让病人放松心情,同时也是为了保护病人的隐私,心理干预都要选择封闭的空间一对一的进行。

“安大哥和小葵你们先出去等,一会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进来!”

“会发生什么情况,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小葵看着惹衣稍显稚嫩的脸,一脸的不放心,突然觉得有点莽撞,她能行吗?

“要真说有危险的,也是我们惹衣,谁知道你家小姐会不会又突然抽风。”安泰之就是见不得小丫头质疑惹衣,谁都不能说她的不是,一句都不行。

“好了,都不会有事的,只是我和容小姐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你们都不用担心。”

惹衣关上房门,落了锁。一会她要对容清浅进行催眠,是容不得半点干扰的,任何细微的声音都可能影响效果。

刚才从小葵的口中得知了有关容清浅的一些情况。

容清浅是端亲王的庶女,当年端亲王下江南游玩时认识了容清浅的母亲赵氏,两个人有过一段露水姻缘,再后来先皇病危,皇位悬而未决,各方势力又虎视眈眈,局势一触即破,端亲王急急赶回汴京,紧接着就是一番周旋权衡,到后来惠景帝登基,已经是半年后的事情了。端亲王府煊赫一时荣耀万分,而端亲王也压根忘了还有赵氏这号人物。

赵家在当地也算是书香门第,赵氏的父亲进士出身,任从四品知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古聘者为妻,奔者为妾,况且赵氏除了名字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恋爱中头脑发热,哪还顾得上其他。后来发现怀有身孕,自然为家族所不容,一个人隐居起来,靠着母亲的接济,日子过得甚是清苦。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五年,直到七年前端亲王再一次下江南,心血来潮的想起赵氏,这才把她们母女接了回来,入了宗谱。

可好景不长,赵氏回来后才发现一心一意爱着的郎君,竟是如此博爱,他的柔情蜜意复刻一般的分给了许许多多的姐妹,常年的郁郁寡欢使她的精神不堪重负,两年前在端亲王的生日筵上,当着全家人的面从塔楼一跃而下,鲜血如花一般绽放在年仅十岁的容清浅眼前。

自那以后,本来就胆小木纳的容清浅愈发的寡言少语,在明丽的姐妹之中没有一丝的存在感。

今天是端亲王的寿辰,王府大摆筵席觥筹交错,却没有人记得今天也是赵氏的祭日,容清浅受不了众人言笑晏晏的样子,就带着小葵出府,于是就有了先前的那一幕。

惹衣看着眼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容清浅,“清浅,今天你去拜祭过你母亲了吧!”惹衣想治疗容清浅,先要取得她的信任,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一直静默的容清浅难得的抬头看着惹衣,惹衣眼里流转的光芒有种让人放松的魔力。

“想想我父母的祭日也快到了!”惹衣说完微微朝她一笑,相同的境遇往往能让陌生的两个人瞬间距离拉近。容清浅看着惹衣还是没有说话,但手中绞动的帕子已经缓缓的放了下来。

“我父母很爱我,所以他们死前希望我能好好的活下去,我过的越好,他们就会越放心。清浅,你母亲应该也很爱你吧?”

“不,她不爱我,不然她也不会撇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容清浅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

“不,你母亲很爱你,相信我,你闭上眼睛,我可以带你去见她。”惹衣想用催眠术,进到她的内心深处,找到她的心锚,这是最快捷最强效的方法。

“你真的能带我去?”

“听我的,先躺下来,闭上眼睛,”惹衣的语调轻缓而富有感染力,“好,接下来全身放轻松,跟着我,从一数到二十,一二三四五六七……二十。”

容清浅跟着惹衣的节奏轻轻的数着,慢慢的发现自己越来越放松,越来越放松。

“深呼吸,再深呼吸。”惹衣轻轻的朝她脸上吹了口气,“好,你现在已经睡着了,你现在已经来到一片美丽的大草原,风吹得你十分舒服,现在你往前走,慢慢的慢慢的,你母亲向你走了过来,你看到她了吗?”

“看到了!”

“她正朝你慈爱的笑着,你有什么要对她说的吗?”

容清浅嘴巴轻轻地翕了翕,未语泪先流,“娘……,您为什么要丢下浅儿,是不是浅儿不够出色,不能为您留住父亲,您生我气了,不要我了。”

“不是的,你娘说她很爱你,你是她的骄傲,是她生命的延续,她只是太累了,你要替她好好的活下去。”

“娘,我想您,您带我走吧!”容清浅闭着眼睛,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你娘现在紧紧的抱住你,给你温暖还有勇气。”

“血,好多好多的血,娘,我怕……”容清浅突然又激动的抽搐起来,惹衣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有节奏的拍打安抚,梦里鲜血像泉水一样,慢慢的没过容清浅的脚背。

“别怕,浅儿,我生你那天也是好多好多的血,可我却很开心,鲜血是新生命的开端,别怕,你看,它会慢慢的开成鲜花,铺满你前进的路。”容清浅看着脚下的鲜血慢慢的幻化成鲜艳的红花,铺满了整片草原。容清浅捉住惹衣的手也慢慢的松了开来。

是时候结束了,“现在我数到三,你就睁开眼睛,一二三。”

容清浅应声睁开双眼,满面的泪水还未干涸,心中却是畅快了不少,就像常年淤积的河道,打开了缺口,缓缓流淌起来。

“谢谢你,我真的见到我娘了,所以她的离开不是因为我,对吗?”容清浅小心翼翼地问道。

背负了许久的包袱不是一下子就能卸得干干净净的,现在这种程度已经很可喜了,“是的!不是你,她只是太累了。”

容清浅感激的看着惹衣,这个女孩说得话总是有一股莫名的让人信服的力量,“哎呀,你的手!”

“没事的,只是破了点皮,不碍事。”刚刚在给容清浅催眠过程中,她的情绪一度失控,紧紧抓住惹衣的手,用力过猛,尖尖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惹衣的皮肉之中,留下几道斑驳陆离的抓痕。

“不行,我带你去医馆去包扎下,女儿家,要留下伤疤就不好了。”经历了这样一场,容清浅已经把惹衣划入知己好友的行列。

“一点小伤,真的不用麻烦。”

“你是不是也嫌弃我,才一直拒绝我。”容清浅又开始陷入消极情绪当中。

“我只是觉得这点小事不用麻烦了,再说我一个奴婢哪有资格嫌弃你!”惹衣轻描淡写的说着,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自卑,舒服的语调和声线,让人觉得她不过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你是哪家的……丫鬟?”容清浅说的小心翼翼,就怕触到她的伤心处。

“我哪家也不是,我是下优落的。”

“下优落是什么地方?”看到惹衣面色如常,容清浅接着问道,常年的遁世让她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

“收容犯事官眷的地方。”

看着惹衣不想继续聊下去的样子,容清浅也识趣的转移话题,“那惹衣,我以后能去找你吗?”容清浅对惹衣生出了一丝莫名的依赖。

“可以啊!”惹衣想着好歹容清浅也是她的病患,后续的跟踪治疗还是有必要的,也就应承下来。

没想到这一番看似不经意的交集,却改变了两个人的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