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华盯着看了半晌,居然也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她理所当然地觉得不宜多看,但是又被小孩子奋力吸/乳的劲头打动了。这孩子不仅吞咽地急,还护食似的两手抱握着,喝得上气不接下气。有时候不及吞咽,弄得下巴上全都白乎乎的——更好玩的是,他吧唧嘴巴的声音还特别大,让张昭华看得又一次目瞪口呆了。
“你看她吃/奶吃地多用力啊,怪道说使出吃/奶的劲儿呢,原来要吃上一口奶,果然不容易。”这是她的感慨:“我跟你说,你还是留一点奶,以后好把胸提上去。”
韦氏似乎不在意这些,但是张昭华还是注意保持身材的,她就道:“你看你这月子坐出来,胖了一圈儿,肚子上的肉都看得清楚,这样可不行,还是要减一减。”
“嬷嬷她们说是胖了好,都是福气,”韦氏把孩子放下来,跟着比划了一下:“我也觉得。”
“听她们说,”张昭华嗤笑了一声:“她们觉得越胖越好,胖的像杨贵妃一样,杨贵妃一辈子还生不了孩子呢!”
说得韦氏开始发愁起来,恨不能当天就把她肚子上的肉消掉。张昭华觉得韦氏不是发胖的身材,她的那一点点油脂,是很容易减下去的,要在意的一片片的妊娠纹。
这还是韦氏先问的:“嫂嫂,她们往我肚子上,涂了好一圈东西,还用布给我裹上了,我难受地很,把泡尿都不舒服。”
张昭华道:“那是给你消除皱纹的!要不然留下来一大片沟壑纵横的东西,将来一天天更难消除了!这东西稍不留心就能带一辈子的!多难看!”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的话,“有妯娌说话就是好,”张昭华感叹道:“原先我一人,这种事儿,也不好找小姑子说,也不能跟婆婆说,憋得不得了啊。”
韦氏也点点头,忽然道:“那个什么,三王子,也该讨婆娘了吧。三个人说话更好哩。”
张昭华早就在想这事儿了,盘算过好些天:“那可不一定。”
“怎么不一定?”韦氏道。
“你和我是什么出身,”张昭华就道:“都是平头百姓哩!你娘家,种地的;我娘家,也是种地的,所以咱俩瞧着亲热,话也能说到一块儿去。但要是老三的媳妇,可就不跟咱们一样了!”
韦氏还不太明白:“老三的媳妇会怎样?”
“父皇母后,要给老三挑一个官家小姐呢,”张昭华知道这一次立储,根本没有考虑高燧,所以回去北平之后,高燧一定会得到补偿,会体现在婚姻上:“官家小姐知不知道,那说话就会和李氏一样,轻言细语的,走路就弱柳扶风一般,一步三摇。长得漂亮,知书达理,咱们坐在她面前,怕都要局促起来,不敢说话哩!”
韦氏比对着李香韵,顿时拉下脸来:“那我跟她,肯定没什么说的了。”
张昭华要的就是这个提前灌输进去的阴影,因为她隐隐听说,皇上似乎中意徐章的女儿,徐章不过是个四品武官,但是徐章是何福的妹夫,所以徐氏是何福的外甥女。
何福在临清河边,杀了她的两个娘子兵,张昭华至今只要想起来,就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她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弄死这个人,因为皇上对何福是信任的,认为他是高皇帝遗留的人才,是个宿将,命他佩征虏将军印,充总兵官镇宁夏,节制山、陕、河南诸军,当真是位高权重了。
由此来看,皇帝深恨左班文臣,称帝后文臣大都惨遭屠戮,而那些握有军权的建文朝将领们,却差不多能得到保全。最初的奸臣榜中,武臣只有卢振、廖镛、宋总三人,卢振还是燕邸自己的人,其他和皇帝战斗过的将领,除了铁铉被寸磔,其余几乎没有得到追究,因为皇帝认为,这些人是被奸臣驱使战斗的。
当然最主要还是,在政权的初创和过渡期,还要为了防止造成军事上的尖锐对立,要从稳固自己的统治需要的大局上着想——但是其他人张昭华都可以不追究,唯有何福,是她一定要杀死的人。如果最后这个徐氏真的成了赵王妃,张昭华不管她如何贤德温顺,她都不能略微包容一点点,就因为她看到此女,就会想起何福。
她当然要使韦氏站在她的同一条战线上,韦氏果然如她所料,对这个还未谋面的赵王妃,预先存了抵触的情绪。
第二天一早,车队就从北京出发了,不紧不慢走了十四天,终于到了南京。张昭华和高炽、高燧、韦氏直入大内,在奉天殿里见到了皇帝。
皇帝眼里还是能看到一点思念和热切的,不过张昭华却不能将他再视作原先的燕王了,因为奉天殿她在洪武二十八年的时候来过,那时候的地砖,并不是如今她脚下的这个模样。因为这个地方屠杀了太多的忠臣,他们的血全部流进了地砖之中,擦都擦洗不掉,所以皇帝命将地砖翘掉,换上了新地砖。
“儿臣高炽、高燧、张氏、韦氏,”四人一齐叩见皇帝:“参见父皇。”
“起来吧。”皇帝道。
他端详了几人,微微点了点头,“在北京呆了一年多,朕没叫你们回来,知道为什么吗?”
高炽就道:“北京是根基所在,天下虽定,恐仍有不靖之患,且南京抚视北地,鞭长不及,坐镇北京,意义重大。”
皇帝点了点头,欣慰道:“你这一年多,做的很好!”
这是对高炽莫大的激励了,不过他仍要谦虚几句:“都是儿臣应当应分的事情,留守北平的官员对儿臣也是颇多襄助。”
皇帝忽然话头一转,道:“你来南京,都带了些什么东西?”
因为张昭华的阻挠,高炽只带了印绶、籍册和衣冠,如实说了,皇帝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他问高燧,带了什么。
非常出乎张昭华的意料,高燧也带了这些东西,同时他还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布袋子,道:“这是儿臣从北平带来的乡土一抔,儿臣知道父皇也思念北平,只是诸事缠身,不能暂回,就替父皇带了回来。”
他又道:“北平的父老乡亲们,都盼望父皇回去,看看他们呢。”
皇帝自然相当高兴,道:“朕怎么会忘了北平呢!”
他将这个布袋子交给了马和,道:“交给皇后,让她冲饮一服先喝着。”
土是能够治病的,如果到了一个地方水土不服,治病的良药就是随身带着乡土,和水一起喝了,会有奇效。
徐皇后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因为如今冬天到了,南京冬天比较湿潮,屋子里面,炭火又闷,她的咳疾提早犯了,而且这次更厉害些,上吐下泻,据说肠胃也不协调。王府的医正刘观,早早过来诊治了,说这病只能再压着了,要是去了北平,就不会犯得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