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后面是剧烈的酸痛,一动就牵扯到其他的神经,疼痛便传开。
忍不住小声的呜咽,喜禾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昏暗的被封死只留三两个小缝隙的窗子。
几率光线从中挤进来,尘埃浮动。
还有老旧排风扇运作之时嘎啦嘎啦难听刺耳的声响。
喜禾动了动手脚,手被别在身后绑在什么东西上,动弹不得。
嘴巴也被胶带粘住,只能发出呜呜的细微声音。
还好这里并不算太黑,不然这种情况对于喜禾来说,是个难熬的过程。
因为坐的位置有限,喜禾只能看到这些。
她没忘是宁随月叫她去那里她才被别人打晕的。
是宁随月绑架的她吗?
没等喜禾多想,就听见斜后方有什么动静。
忍着后颈的酸痛,喜禾转过身子,发现宁随月和宁荣竟然也被绑在那里。
她们两个人显然要比她狼狈的多。
宁随月发丝散乱,眼睛红肿,发现喜禾注意到自己之后死死的盯着她。
都没办法开口说话,喜禾看了看这里的大致情况。
看起来像是什么废弃的仓库,四处堆放着木板和木箱,窗子都被木板钉死。
喜禾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这个情况,宁随月应该也是被利用了,不然自己也不会在这里。
没等她多想,大门就被打开了。
生了锈的大铁门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喜禾被外面光亮微微晃了眼睛。
她眯着眼,看向逆光进来的人。
有好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其中一个喜禾看着有点眼熟。
似乎是那晚在廊色带她去见关遇的人。
果然,下一秒,随后进来的男人就证实了喜禾的猜测。
关遇咬着烟,缓缓的走进来。
他首先看的就是喜禾。
拿下烟,散漫的男声悠悠的在仓库间响起,“谁让你们把梁小姐绑成这个样子的?”
那个喜禾眼熟的男人对他颔首,而后朝喜禾走过来。
阴影几乎要将喜禾整个人笼罩起来。
他撕下喜禾嘴上沾着的胶带,停滞了一下,“冒犯了。”
说着要去松她手上绑着的绳结。
关遇吐着烟,“慢着。”
喜禾喘了口气,看向他。
站姿如松般挺括高大的男人拍了拍衣服,“就这样扶梁小姐起来吧。”
双手依旧被绑在身后,喜禾被面前的男人扶起来。
她轻轻的转动脖子,声音沙哑,“关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遇夹着烟的手指朝宁随月和宁荣的方向点点,“这你恐怕要问她们了。”
宁随月情绪激动看着他。
喜禾收回目光,“关老板,我只想听你解释。”
“我看过愿愿被撞的监控录像,可这两个人都不承认,我只好用我自己的方法解决了。”
关遇走到喜禾面前,覆着薄薄一层茧的手指捏着她的一缕碎发放到耳后,声音听起来邪气弥漫慵懒随意,“至于梁小姐你嘛,是个意外。我只是想让他们把你带过来,没想到他们把你也绑了起来。不过现在看来……似乎还有点其他的用。”
喜禾木着一张明艳干净的脸,澄澈的眼眸里有淡淡的不屑,“关老板想帮愿愿用什么方法我不介意,不过我倒是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对关老板有用。”
“十七,先把她们带到车上去。”
身边那个像一堵墙一样的男人有了动作,带着两个人把宁随月和宁荣拉起来,准备往外面走。
宁随月被堵着嘴,只能不断的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惜没有办法,只能一直看着喜禾。
最后被带出去。
仓库里只留着喜禾和关遇两个人。
“关老板,这下可以说了吧?”
关遇把烟摁在木箱上碾灭,勾着薄削的唇,“陆呈川到现在没有告诉我那两个人怎么办,所以我觉得他大概是要保她们的吧?可是怎么办呢,她们必须要付出代价。”
喜禾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她语气有些急切,“这种事情你和他说不就可以了么?如果他真的不想把宁随月或者她妈妈交出来,你再做打算也不迟。”
“不不,”关遇摇摇手指,“你理解错了。这样说吧,除了刚刚说的那些,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江为止把愿愿转到军医院去,那里我根本没办法动手。所以我想让梁小姐帮我。”
稍稍退后一步,喜禾难以理解的看着他,“我能怎么帮你?愿愿已经醒了,你还要做什么?”
深邃锐利的眼眸微眯,关遇漠然的掀起唇角,“我想要她的人,梁小姐很难理解么?”
“不可能。”
喜禾斩钉截铁,她记得那晚在廊色,有个叫做闻溪的女人,那个时候他们不是很亲昵的关系么?
至少,她是能感觉到当时两个人肯定不是一般的朋友关系。
现在想想,喜禾觉得那个女人好像她见过。
闻溪,关遇。
是衰败的骆家那位骆闻溪吗?
“关老板这样,那位骆小姐不会介意吗?”
眸中有什么情绪快速的闪过,关遇的眼神突然变得狠戾。
男人有力的大手攥住喜禾的脖子,丝毫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
只是一会儿的时间,喜禾的脸就涨红。
她只能仰着脖子,企图能脱离他的手掌,可这些都是徒劳。
呼吸越来越困难,喜禾憋着气,听见关遇犹如黑暗中发出的令人心悸惧怕的冰冷声线:
“梁小姐,聪明是没错的,但有些事,该糊涂的时候还是要装傻的,你觉得呢?”
他忽的松开,“梁小姐应该懂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
喜禾弯着腰咳嗽,喉咙里像是有火在烧,火辣辣的疼。
她忽然明白他的目的。
咳到眼泪都出来,喜禾直起身子,满含水意的眸子看着他,“你是想让我把愿愿带出来,还是想利用我让陆呈川妥协?亦或是两者都有?”
关遇拍拍手,“梁小姐果然是聪明。实话告诉你,就是两者皆有。”
嘲讽的笑了一声,喜禾说,“第一,我不会把愿愿交给你的,不光是我不会,她自己也不会愿意。第二,陆呈川也不会为了我妥协。关老板打错了算盘。”
“没关系,梁小姐到时候等着看就行了。”
喜禾心里突然有些慌乱。
“关老板想对宁随月做什么,完全不可以不用绕这么多弯路。”
“梁小姐这次可想错了。”关遇走了两步,“他是做什么的我清楚,犯不着硬碰硬,而且,我想让他心甘情愿的让那个女人给我处置。”
不会的。
喜禾在心里说。
陆呈川不会为了她把宁随月交出来的。
即使这个时候,她和宁随月都被关遇抓了,陆呈川也只会把宁随月救走。
关遇又面对她,“走吧梁小姐,陆呈川应该很快就来了。”
仓库在是喜禾完全陌生的地方,杂草丛生,杳无人烟。
这个时候看起来,已经接近傍晚了。
外面停了几辆黑色的车,关遇和她上了中间的一辆。
车越开越偏僻,甚至最后停在了一座矮山的半山腰上。
天有些蒙蒙的黑了,喜禾下了车,看见不远处有几间木屋。
喜禾不由得冷笑,“关老板,你虽然是混黑的,但不是绑匪,这是什么意思?”
关遇倒也不在意,“当然是为了让陆呈川觉得事情很严重,而且,这里好行动。”
喜禾第一次意识到这些人到底还是有痞性在的,如果不是穿着体面,收拾的干净利落,说是真的干绑架的,真的没有违和感。
喜禾被推进木屋里,关遇环视了一圈,指挥十七,“你在这看着梁小姐。”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喜禾只能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十七就站在一角,不说话,也不动,就好像只是来看着她一样。
天彻底暗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喜禾听见外面有汽车引擎的声音。
她这才主动看向角落里的男人,“我们不用出去么?”
“不用。”
喜禾静下心来,注意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大概也是离的不远,喜禾听见关遇的声音。
“陆先生,那份监控录像看过了?”
“本来是个简单的事,关老板非要弄的这么麻烦,可要清楚,就没那么简单的解决了。”
隔着距离,喜禾听见陆呈川声音的时候,还是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果然还是来了,会知道她也在吗?
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一瞬间,又被自己打消。
木屋外,关遇靠在车边,抽着烟,“陆先生要是真想把人交给我,我也不用这么做了。”
陆呈川对着他站着,山上的晚风吹的他衣袂飘飘。
夜色中,男人面上冷漠,下颚绷紧,神色难辨。
声线也好像被风吹凉,“监控的录像只能知道是她的车,但是没办法确定是谁撞的。关老板不应该擅自动手。”
“这么说吧,事发之后陆先生有问她们吧?有人承认吗?你觉得依证据会有人照做?”
被几个男人堵着的宁随月和宁荣,现在已经焦躁不安了。
她们完全不了解关遇,这个男人做事完全脱离她们能想到的,她们怕。
尤其是宁随月。
梁喜禾也在,她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更何况,她完全不知道关遇要做什么,看起来不是这么简单。
“你现在把人给我,这件事就算没发生过。”
陆呈川浅浅淡淡的嗓音在空气中散开。
关遇摇头,“像这种蓄意伤害愿愿的人,我是不会放过的。”
男人的眉头隆起,陆呈川说,“我已经通知骆小姐了,关老板现在放人还来得及。”
“陆先生想错了,”关遇的手指指着宁随月,“我只要一个结果。”
“啊对了,”
关遇好像想到些什么,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十七,把梁小姐带出来。”
木屋的门被打开,梁喜禾被推了出来。
她眉目疏淡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仿佛一个局外人。
而她的出现,让陆呈川始料未及。
来时关遇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梁喜禾也在这里。
放下沉了声音,低低暗暗的,“这是什么意思?”
关遇走到喜禾身边,抬手摸她的头发,慢悠悠的说道,“陆先生只能从这里带走一个人……”
他尾音拖长了一些,手下却发了力。
抓住了喜禾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
声音陡然变得狠戾,“我也想看看,梁小姐在陆先生身后追了这么多年,陆先生能不能心软一下。还是真的铁石心肠,为了护一个蓄意撞人的女人,真能够不管不顾。”
喜禾痛的眼泪都瞬间飚出来。
眼里噙着泪,模糊间找到陆呈川所站的位置。
说不怕是假的。
关遇虽不见得真的会对她动手,但如果让陆呈川选了宁随月带走,他会做出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他是个极其危险的男人。
能从一穷二白爬到今天这个地位,没有手段是万万不行的。
他所经历的,都是喜禾这么多年生养在豪门完全想不到的世界。
她清楚,陆呈川也明白。
清贵俊雅的男人突然扯唇笑开,“互相拿女人利用真的不是什么好的行为,况且关老板不知道么?当年梁喜禾就是被我亲手赶出京州的,难道我现在还会心软?我不选她,是很正常的。”
喜禾闭上眼睛,把眼泪憋回去。
细细看来,才会发现她的睫毛都在颤着。
牙关咬紧,喜禾说,“关老板,没用的。”
关遇松开手,动作轻柔的抚了抚她的头发,有些可惜的意味,“那真是可怜。上一次梁小姐侥幸逃脱,这一次,陆先生不愿意救你,梁小姐就真的跑不掉了。”
上一次。
他在她喝的酒水里动手脚的那一次。
寒意从脚底升起,整个人都犹如被丢在冰冷的湖水里,冻的瑟瑟发抖,找不到蔽身之处。
那边面色凝重的男人手紧了又握,“关老板,人我可以带走了吧。”
关遇一挥手,宁随月和宁荣被推开。
两个人一刻也没停留的往陆呈川的位置跑去。
陆呈川撕掉宁随月脸上的胶带。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女人缓了缓惊慌失措的心情,看向梁喜禾。
她眼里有未褪掉的惊恐和害怕,对上梁喜禾清亮的眸子,终是欲言又止。
宁随月拉住陆呈川的手臂,“呈川……我很怕,我们可以走了吗……”
陆呈川往她身后看了看,压着其他的情绪,声量也放低,“可以,下面有人接应。”
“你……”宁随月睁大眼睛,“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难道,还是要去救梁喜禾吗?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陆呈川看着她揉着手腕,继续,“带你阿姨下去。”
宁荣哪想这么多,巴不得赶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拉着宁随月,“快走吧,走啊。”
宁随月看了看他,还是跟宁荣走了。
喜禾没有去看他们,已经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
只希望他们离开之后,关遇能顾及祁汝愿,让她离开。
几乎是宁随月和宁荣刚离开,就有很多穿着军装的人把这块地包围了起来。
关遇快速的反应过来。
他笑着,“没想到陆先生不光是想带人走,还准备了人来抓我。”
他做了个手势,那边几个人也走过来。
陆呈川从身后拿出枪,上膛,一步步逼近,“放弃抵抗,或许关老板能体面些。”
喜禾快站不住了。
她此刻被十七勒着脖子,大有陆呈川的人动手他就扭断她脖子的打算。
神经紧绷着,喜禾被十七带着往后退。
“陆先生如果现在停在那里,梁小姐就少受点罪。”
关遇依旧散漫的说。
陆呈川放下手,“你要想清楚,她是梁家的人,你动了她,这些年和你相安无事的梁家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那陆先生就让他们离开啊,这样说不定还能让她完完整整。”关遇漆黑的瞳仁里晾着危险的意味,“上次陆先生和她连起手来进廊色想调查我的事可还没完,我跟她不是无冤无仇的。”
言则,就是他有理由动梁喜禾,不是陆呈川以为的,他不会动她。
陆呈川扣着扳机的手指轻微的动了动,看着掳着喜禾的男人开了木屋的门。
他抬起手,轻轻一动。
喜禾前二十三年来从没经历过的场面此刻就真实的发生在她眼前。
还没来得及多看,就被十七勒着脖子躲进了木屋。
而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开了另一扇门。
喜禾才知道这么小的一间房子还有一道后门。
十七带着她躲进了木屋后面茂密的草丛里。
身后有急切踏过来的脚步声。
十七捂住她的嘴,半拖着她往更深的地方跑去。
黑夜便是最好的遮蔽,脚步声一直忽远忽近的跟着。
喜禾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只知道脸颊好像被树枝还是杂草划破,脚下也快要没有知觉。
她的体力完全不能跟十七比,而这个时候,是不会顾及她的。
脚步声渐渐远了,似乎迷失在这郁郁葱葱的树木和草丛之中。
喜禾听见有流水的声音,而此刻,一直拖着她跑的男人终于停了下来。
她被抵在粗壮的树上,脖子被手握住,被完完全全笼罩在十七的身影中。
“如果你敢出声呼救,我敢保证,你活不到他们找来之前。”
男人浑厚的声音微微有些喘,恶狠狠的警告她。
喜禾不傻,只要十七不动她,她不会想着找死。
只是刚才的逃跑让她身心俱疲,只是点点头。
十七才放开手,也远离了她。
喜禾顺势滑坐下来。
一晚上没有合眼,将近一天没有吃饭,又被带着跑了这么远,喜禾觉得衣服都快被冷汗浸湿。
她一直控制不住的出汗。
汗水划过了脸上细碎的伤口,有些疼。
这密密麻麻的疼让她保持了一些清醒的意识。
耳边流水的声音似乎更大了。
喜禾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她半阖着眸,用被绑在身后的手指一遍遍的在粗糙坚硬的树上划着。
想要留下一些印记。
随着手指钻心的疼,喜禾知道她成功了。
把手指上的血留在树上。
黑暗中身形强壮庞大的男人突然起身,一把把她拽了起来,压低了音量,“不准出去,老老实实的跟我走!”
喜禾也听见有脚步声在逼近,听起来比之前的还要多。
怪不得十七要拖着她离开这里。
被迫跟着十七的脚步,跑出一段距离后,他停了下来。
喜禾差不多上气不接下气,问他,“怎么了?”
“没有路了。”
近在咫尺的水声,伴着停下来的脚步声。
他们终于还是被找到了。
喜禾被十七挡在身前,往后退,“再往前一步,我就把她推下去。”
迷迷糊糊间喜禾听见陆呈川的声音。
极其冷漠,带着浓浓的胁迫感,“关遇已经被带走了,劝你立刻放了人。”
喜禾的眼睛都被汗水遮住,她甚至都来不及睁开眼睛看着陆呈川,就被身后的男人拖着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