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二十二小时!”

烟云在韩信耳畔宣告着死亡的倒计时。女子沉默的时间已有半小时,自韩信提出自己最后的问题开始,她便沉默了。韩信也不急,反正今夜他毫无睡意,有大把时间可供等待。

辰时祭神,还有六七个小时呢!韩信猜测自己极有可能等不到身体腐朽了。

等待着,等待着,窗外檐顶的一角天空已蒙蒙发亮。女子见时候不早了,便起了身,对韩信说:“此事尤为繁复,三言两句难以道明。若你今日能活下来,我必知无不言。”

她拉开了雕花木门,出去了。

韩信微微苦笑,又是“活下来”。烟云如此,她也如此。谁都觉得他不一定能活下来,因此将所有的秘密都推到以活下来为前提。只要自己死了,那所有的答案,就成了梦幻泡影,不必予以解答。

“你还有二十小时。”

他挺直腰脊,伸懒腰似的靠在麦秆垛上,仍然毫无睡意。但祭神必定凶险,他需要有足够的精力来应付一切突发情况。可他越是想强迫自己睡着,越是睡不着。

过了许久许久,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睡过去的。恍惚间,他望见门板被残暴的撞裂开,一名灰衫壮汉一手持刀,一手将自己提起来,踏出了矮屋。

“现在,是什么时辰?”他迷迷糊糊发问道。

“巳时!”壮汉冷冷答了句。

踏出矮屋,刺眼的白光顿时将他照射的睁不开眼。他眯着眼,试图看清些什么。

矮屋的轮廓、山峦的边角线,成为了他视野里全部的风景。

渐渐的,他逐渐适应了这道强光。这是夏日的清晨,蔚蓝的苍穹,丝丝缕缕白云漂浮,几只早起的燕子随风游荡。往前看,有六道身影。

身躯藏在黑袍之内的龙恨离和女子,二人站在一个比他们矮上两个头的老妪身后。这老妪眯着眼缝,看着似乎相当和善,一身朴素的灰衣更让她看起来像是平常老妇一般。韩信猜测这位应该就是二人口中的“婆婆”了。

另一侧,则是站立着一名头戴玉冠,身着锦袍的贵气青年。清月和那名给他送过面糊的老妇便站在他身后。

远处茂盛的草浪,和碧绿的河水成为了他们的背景,风扬起了韩信额前的长发,他看见了许多东西。

这是白日的清水庄,一个很美的地方。

壮汉持刀走向老妪,恭敬蹲在老妪面前。“婆婆,人已带到。”

老妪面色不改,转头瞥了瞥贵气青年淡淡说道:“秦二少,童男我们出,该你的童女了。”

青年负手而立,面容之上皆是自信所带来的恬淡之色。他看着老妪丝毫未动,倒是身后的淡青衣衫少女主动走了出来。她颔首低眉,满是紧张与恐惧。

这便是童女了。

“我还以为你会交出铁处女呢!”老妪嘿嘿而笑。

面容娇嫩,身躯颓败的老妇随即抬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笑道:“嘿嘿嘿…龙婆婆,你就不怕我趁你行祭礼时,偷袭杀了你?”

老妪顿时大笑一阵,而后拖着韩信往岸畔走去,边走边说道:“庄上还那么多人呢!尤其是那百岁龙鱼……所以,你不敢。”

老妇冷哼一声,却不否认。

“丫头,跟上。”老妪喊了声。身后那迟迟未迈步的清月稍稍犹豫后,还是踏出了步伐。她只是个奴婢,不敢违逆公子的命令。另外,韩公子曾说过,会护自己周全的。

来到岸畔,老妪一指封了韩信的穴道,韩信体内的劲力顿时全被锁住无法使用。她将韩信与清月分别安置在了河畔边上,两人相距三丈三,不远也不近。

之后,韩信便见到了传说中早已被晋元帝祖扑灭的祭祀了。

老妪戴上了奇怪的鸟羽毡帽,朴素的灰衣外披上了一整件由带血兽皮编织而成的长袍。右手是一块残破陈旧的铜牌,上面勾勒着不知名神兽的肖像。左手则是一把发黑的兽毛扇子。她口中唱着韩信听不懂的歌谣,一步步迈出,舞着让人无法理解的动作。

清月害怕的闭上了眼睛,韩信静静看着老妪跳动,看着平静的河水等待着。那所谓的河神,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他抬头,可以看见太阳正在山峦顶上与自己对望。空气正在变热,清晨的凉意逐渐褪去,这才是盛夏该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