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齐正哲,过来过来,看你能把这块柴火剖开来不?”余地寿冲齐正哲招呼。
我注意到他们脸上都是汗,背上都湿透了。地上一大堆被剖成一片一片的干柴火。
“还剖什么剖?哲哲来了,大家都到房间里去坐。该下饺子了。”齐彩虹说。
“嗨,齐彩虹,怎么这么偏心?我们忙了现在也没听你叫我们休息呀。”余地寿说。余留寿个头偏矮,壮实,一头短发,看上去很精神。是个很会说笑的人。
“让你表现到现在不说感谢的话,还有意见,你看李秀丽笑得多开心。”齐彩虹说。
李秀丽推了推齐彩虹,“你怎么说起我了?他们可是给你家剖柴火。”
“怎么?心疼了?”
好几个人都笑了。余银山始终无声地笑,看上去他很不善言辞。
“让我来试试。”齐正哲去拿斧头。
“好好,大家来点掌声。看齐帅哥给我们表演!”余地寿带头鼓掌,余冬荣和李秀丽跟着鼓掌。
“别别别,齐正哲你就别表现了。没剖过柴,剖不来的。”齐彩虹上去抢齐正哲已经握在手里的斧头。
“没事。”齐正哲说。
“会剖柴又不是什么本事?”
“让我试试。”
“对啊,就让齐正哲试试。这么大的块头,力气有的是。”余地寿说。
齐彩虹不再坚持。
齐正哲把立在地面上的一截木头挪了挪位置,那木头晃了晃重新稳定下来。这时,齐正哲抡起斧头,对准木头劈了下去。他使足了力气,可是斧头落偏了,只削了一小片柴火下来。
齐正哲又试了几次,几次都没有对准。齐正哲很气馁。
“我就不信了,我一个大活人剖不开你一截死木头。”齐正哲说。
“来来来,让我剖给你看!”余地寿说。
“还是我来吧。”余银山终于说话了。
齐彩虹说:“就让余银山来。”
齐正哲把斧头递给了余银山。
余银山一斧头下去,木头便被剖成了两半。
“好好。”还是余地寿带头鼓掌。
“佩服佩服。”齐正哲说。
“哎,没什么了。走走,都进屋了,都进屋了。”齐彩虹招呼大家。
“我们,只会做点粗活。”余银山一点都不介意齐彩虹说的话,反而说出自嘲的话。
我们从齐彩虹家的耳门进了屋。齐妈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他在锅灶前烧火。锅灶旁边的团箕里一圈一圈地摆满了手工饺子。
李秀丽拍了拍我的肩膀,“琪琪,这可都是姐几个包的手工饺,漂不漂亮?”
“秀丽姐手可真巧。”我说。
“还有我呢。”余冬荣说。余冬荣个头和她哥一样,矮,腰却粗,可是非常面善。
“我早就听彩虹姐说冬荣姐很能干,这折了花边的一定是冬荣姐包的吧。”我说。
“嗳嗳,怪不得很会读书,这话说得人舒舒服服的。”
“难道琪琪说错了吗?”我说。
“没错没错。”
小伙子们已经进了房间了。
我跟在李秀丽后面走进房间。
这个房间和我睡觉的房间差不多大。本身这房子的结构和齐正哲老房子的结构就一模一样。两间房,房间与房间隔着堂前,锅跟(余屋)在它们的后面。
房间里摆着好几张凳子。靠着木床是一张很宽很厚的屠凳(和老家压板糖时用的屠凳一个样,不知道哥还记得压板糖的情景吗),屠凳上摆着一个大的木箱,一台十七英寸的黑白电视机便摆在木箱上。
电视机正播放着电视剧。
齐正哲和余地寿正说得很投入。我才注意到余银山没有进房间。
“余地寿,还说什么说?赶快下饺子去。”齐彩虹说。
“就去就去,别看我和齐正哲聊得起劲就眼红来。那我就去下饺子了,这么多美女就让齐正哲一个人陪了。”
“余银山呢?”余冬荣问道。
“他一定在码柴火。剖了的柴火不码好,下雨就会淋湿的。”
“真勤快,我说齐妈怎么这么喜欢。”李秀丽说。
“我还不勤快吗?李妈怎么不喜欢我?”余地寿嘴里的李妈自然是指李秀丽的母亲。
“要想让我妈喜欢你,下辈子吧。”
余地寿冲大伙吐了吐舌头,走出了房间。
齐彩虹招呼我们坐下来。她端了一张盘凳(方凳)坐在齐正哲旁边。我坐在靠门边的位置,余冬荣的左手边。
几个女孩在一起有说不尽的话题,从服装说到头饰,从头饰说到鞋子,从鞋子说到人品,从人品说到性格,时不时会有笑料爆出来,因为,余冬荣和她哥哥有点像,挺能幽默的。
齐彩虹一会儿和女孩子们说笑,一会儿和齐正哲说事,偶尔还照顾我的情绪和我搭个腔。我几乎都盯着电视看,她们的话题我或者不感兴趣或者一点都说不上,而电视剧看得没头没脑的,也看不进去。
不知为什么,看齐正哲和齐彩虹说的那么投入,我内心第一次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或者,是觉得齐彩虹抢了我在齐正哲面前的中心位置。
但是,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余银山进来了。他一头的汗。余冬荣把手里的蒲扇递给他。
“把柴火码好了?李秀丽刚才还表扬你,你可是好过人家做儿子的。”余冬荣说。
“呵呵。”余银山说。
“冬荣你这话怎么说的?女婿本就是半个儿子。”李秀丽说。
齐彩虹捏了一下李秀丽的臂膀,“让你这张嘴乱说。”
“我哪有乱说啊,迟早的事,大家说是不?”
齐彩虹还想捏,但李秀丽站起来逃开了。
齐正哲把他的位置让出来。
“你坐你坐,余银山你让他。你可是我家的稀客。”齐彩虹拽齐正哲的手。
“是啊,你坐。我这不还有凳子吗?”余银山找了一张小木凳,“哲哲你难得来玩的。”
我第一次听余银山开口说话,是好听的那种男低音。这么瘦的人,声音却这么浑厚也是不多见的吧。
接下去不知基于什么原因,也可能是因为是齐彩虹的生日吧,余冬荣提议齐彩虹唱歌,我本以为齐彩虹会推脱,不想她亮了亮嗓子就唱上了,一首《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唱得声情并茂,接着又来了一首《小城故事》。
齐彩虹唱了两首当然不会放过李秀丽,李秀丽当仁不让也唱了一首《军港之夜》,只是轮到余冬荣,余冬荣死活都不唱,可能是她真的不会唱吧。
便有人唆使我唱。我可是五音不全的,从没哼过歌,但他们不放过我,我便把语文课里的一篇课文当成故事说给大家听。
齐正哲唱了一首《小白杨》,他为了唱出高声部分,站着唱,很有军人的范。
轮到余银山时,李秀丽建议他和齐彩虹对唱。
“情歌对唱,歌我都帮你们选好了,《敖包相会》。”
“对对,这首歌最适合你们了。什么‘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你心上的人儿就会来到哟’,保准有人骨头都会酥。”余冬荣说。
齐彩虹叫起来,“你个死冬荣,自己不唱,还这么起哄。歌词记得这么牢,还说不会唱?你唱!”
“我唱?我找谁来和我对唱?关键的问题是我唱得话,谁的骨头会酥?”
“你想让谁的骨头为你酥?”李秀丽问道。
“没有谁会为我酥。我真的备受打击呀。”余冬荣装作很痛苦的样子。
“发情了。”李秀丽说。
“去你的。”余冬荣推了李秀丽一把。
“街上的男人还不多,你去捞一个来不就得了?”齐彩虹说。
“把你的容貌借给我还差不多。帅哥,来一个?来,来,来。”余冬荣嗲着声音说。
“哎呦,我的骨头酥了,我的骨头真酥了。”齐彩虹说。
大家哄堂大笑。
余地寿进房间来,“什么事这么热闹?开春节联欢晚会吗?又是笑又是唱的?”
“还有小品呢。”齐彩虹说。
“我们在叫余银山和齐彩虹对唱《敖包相会》,怎么都叫不到。”李秀丽说。
“那肯定是他们没听我们对唱觉得不好意思。”余地寿说。
我看着余地寿。这也太好表现了吧。
大家叫好。
“你煮饺子煮糊涂了是吧?”李秀丽说。
“没呢。世上只听说喝酒喝糊涂的哪有煮饺子煮糊涂的?”
“那还不赶快唱。你不就想炫耀你那首《萍聚》吗?”齐彩虹说。然后她转过头在齐正哲耳边说了什么,齐正哲会心地笑了笑。
“乱说。这情景哪适合唱《萍聚》,那可是男女分手时唱的歌,你想让我和李秀丽分手啊,”余地寿说。他话是对齐彩虹说的,脸却对着李秀丽。
“哎呀,你哪有那么迷信的?这是歌。那换首歌好了,《相思风雨中》怎么样?”
“算了算了,鬼才去风雨中相思。不过说好了,我和秀丽对唱了,你和余银山可就逃不了了。”
李秀丽说:“她要不唱,我扒了她的皮!”
李秀丽先唱: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 ,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 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 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 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 ,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接着余地寿唱。还是那一段歌词,可是余地寿高八度唱, 听起来自是不一样的感觉。余地寿看似马大哈,却相当用情,仿佛自己扮演的就是那个和心仪的女子分手的角色,所以特别感人。
掌声不断。
齐彩虹再也找不到理由推脱了。她径直叫余银山先唱。余银山清了清嗓子,唱道:“十五的月儿升上了天空哟,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为什么你还不来到来哟?”
“来了来了,谁说我没有来?我不就在你身边吗?”余地寿尖着嗓子说话。
大家都被逗乐了。
李秀丽呵斥他,“你不要搅浑。”
齐彩虹唱:“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哟,海棠儿花儿不会自己开。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喂,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哟喂。”
这首歌和《萍聚》不一样,反而是女生的嗓音更嘹亮,所以余银山的男中音的魅力才更突显出来。
绝配。
“跑呀,怎么不见你跑呢。”余地寿前后摆动手臂做出跑的动作。
“去你的!”李秀丽在余地寿的屁股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大家笑得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