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一声“咔嗒”的关门声,我知道,我和丁莹已经被上苍界定在两个世界里了。

而我不知道的是,这界定的时间,是短暂还是永久。我还不知道的是,短暂是多短,永久是多久。

我仰躺在床上,呆呆的盯着楼顶,无声地流泪。

我不明白,上苍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这般折磨我。

我不理解,上苍为什么要给予我这种命定的安排。

上次与艾贞子相处的时候,凸戒灵异显现,我还自欺欺人,认为灵异默许我与丁莹的相处。不想,这自欺欺人很快被现实击碎了。

所以我们得放弃。有多无奈都要放弃。谁都抗拒不了现实,因为,现实是不可以抗拒的。

我知道丁莹的心情绝对比我还遭。坚强的时候,她比谁都坚强,但是,脆弱起来,她比谁都脆弱。

那两行清泪见证了她的情绪变化。

但是我却不能走去她的房间。我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法跟她说。这种时候,安慰会显得无比虚假。我只能呆在我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此后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们只能呆在各自的世界里。这两个世界有没有交集都还是个未知数。

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哀。

那个晚上我怎么都入睡不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和丁莹之间的过往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在我脑海里回放。

谁也不认识谁,逃票乘火车,两个人竟然躲在了同一张座椅的下面。

为了报复丁莹父亲的专横,我赖在那个租住房里,骗丁莹说用相机拍下了她最原始的形象。

在吴淑芳给丁莹一个巴掌的时候我想都没想便还了吴淑芳一个巴掌,从而导致吴淑芳绝望地跳楼。

在我权衡再三主动搬离租住房,租了另一套租住房的时候,丁莹悄悄地退了房,又和我合租这一套房子,她说她习惯了有我的生活。

……

接着回想起吴莲子。想起吴莲子的林林总总。

又想起储火玉。

又想起吴淑芳。

又想起熊妍菲。

心碎这个词已经不足已形容我的内心的悲痛了。

自然还想到那个一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对我而言却一直是杳无音信的郝珺琪。

我明白,从某个角度讲,上苍对丁莹还是比较恩惠的。倘若肉戒灵异为了维系我十三岁那年许下的诺言,无情扼杀每一个接触我的女性,那么,对丁莹而言,够仁慈了。

我只能这么想,我只好这么想。

以求寻得哪怕一点点慰藉。

除此之外,你还能怎么办?

还有一点已经明确了,我得去阳江县工作。那是我的出生地。也是郝珺琪的出生地。如果肉戒灵异真的维系我们曾经许下的诺言,如果我和郝珺琪总会重逢,不管多少年后一定会重逢,那么,重逢地只可能在阳江。只能在阳江。

因为,那里,应该是我们的汇聚点。

在我们怎么都不能获取对方一丁点信息的时候,如果我们还坚信能重逢,必然都会想到回阳江。历经艰辛万苦都要回阳江。

我这样想。

我相信郝珺琪也会这样想。

……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我的头晕乎乎的。这已经不是酒精的作用。这是极度疲惫导致的。酒精的作用已经过去了。

我打开房门,走到过道上。丁莹住的那间房门正巧也开了。

我们足足对视了十秒钟。

仿佛时间定格了一般。

丁莹的眼睛肿肿的,一看就是没有睡好觉的样子。

“你……”丁莹说。

“你……”我说。

“我正想来叫你,不想你已经醒了。”丁莹挤出一点笑容。

“你还好吧。”我说。

“还好。你呢?”

“我还好。”

说完这句话我即刻缩回脑袋回到自己的房间,因为我的心忽然发酸,眼泪忍不住要掉出来。

吃过早饭我们打的去北坑看守所接丁莹的父亲。丁莹的阿姨没有看出我们之间的别扭,一个劲的夸我。我和丁莹嗯嗯啊啊的。更多的时间,丁莹看向窗外。

雨在昨晚后半夜就已经停了。虽然到处还是湿漉漉的,但是天气转好,是一个大晴天。

很快我们便到了北坑看守所。看守所的人和我们已经很熟了。我们一到那里,那个女警官就上来恭喜我们。我们在她的指引下办好一切手续,丁莹的父亲便彻底自由了。

丁莹父亲走出看守所,褪去了囚衣,虽还是那超短的发型,但看上去精神多了。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种结果,就算他是大学校长,他也是没有料到的。

丁莹和她弟弟一同扑入丁莹父亲的怀抱。丁莹的阿姨站在一旁抹眼泪。

九点钟的阳光洒在他们一家身上,我似乎能看见阳光跳动的影子。

这是多么感人的一幕。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总是不停地上演。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件事总算尘埃落定了。

然而,看着这个重获自由的人,我又感慨良多。

我不知道到底应该感谢他还是讨厌他。

如果不是他的蛮横无理,如果不是他的霸气霸道,我和丁莹肯定不会走得这么近,不会这么荡气回肠。至少不会有这般爱恨情仇。

可是,倘若上苍给我一个这样的设定:让你回到大学报名的第一天,你会怎么选择?

我想我肯定没有别的选择。

走进丁莹我并不后悔,与丁莹在一起的荡气回肠,我想,什么时候回味什么时候都会露出幸福的微笑。

所以,最终,我还得感谢这个男人,由衷地感谢!

丁莹的父亲对我已经很熟悉了。租住房里的初次见面,他当然没有印象,但是在他出事前到学院来我们一起吃饭,应该就有印象了。当然不是什么好印象。因为在那一天丁莹向大家宣布我和她住在同一个租住房里。

不过,这一回我为他的事努力奔波,再加上丁莹以及丁莹的家人与他会见的时候反复提及我,他对我已经很有好感了。

在口头感谢我之后,他和我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套一句话:感谢无以言表,尽在拥抱中。丁莹的父亲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忽地就有了自豪感。

我们打的回到北坑之后便分道扬镳了。丁莹原想陪她父亲回黄柏市,但是他父亲考虑到丁莹的学业问题没有答应。确实,为父亲的事,丁莹耽搁的课程太多了。

于是我和丁莹一同回学院。

我们一同坐三轮车去北坑汽车站,买票,上回省城的班车,并排坐一起……原先,这些无一不是开心快乐的事,如今,因为,凸戒灵异显现,都成了一种尴尬。

谁都打不开这个结。谁都豁达不到这种程度。其实质是,我们都太在意对方,太在意这份感情,而不清楚接下去如何相处。

一路沉默。

一直到了学院门口,丁莹才叫住我,跟我说:“我爸说,那钱的事就算了。不要去找那个检察官了。”

……

回到教室,我才知道去北坑前艾贞子找我的事是真有其事。从徐峥平他们担心我的程度以及班主任批我的程度都可以看出这事还不小。

我立即去艾院长办公室。艾院长恰好在。

发生了两起事情。

一是家教服务联络平台方面的,一是青春书屋电话服务收费方面的。

平台方面,外校一个通过平台与家长取得联系的大学生在一次辅导的时候喝了酒,总是把女学生的手抓在手上抚摸,女学生告知了家长,家长告到了学院。这种可大可小的事情,家长非要把它无限夸大,到学院闹腾。

电话服务收费方面,是曹水根无端提高了收费标准,有人举报到金鹿物价所去了。据说,不是有人刻意举报,而是学院某个学生的亲戚在物价所,一次偶然的机会谈起电话服务收费的事,那亲戚便带人找来了学院。摆明着是来敲诈的。

不过,这两件事艾院长都安排人帮忙处理好了。

那个外校大学生受到了他本校的校级处分,但我们学院出了一千块钱——所谓的精神损失费。

曹水根被学院领导叫去调查,好在账目明细,所收费用全划入了曹水根和徐峥平共有的账户,曹水根把这些钱如数上缴也便息事宁人了。

当然,这些钱是真上缴了所谓的“国库”还是全入了物价所个人的腰包,就不得而知了。

另外,艾院长亲自陪物价所的人去饭店嗨了一餐。

按理,这是极不对等的。从级别来看,艾院长完全可以叫一个处室主任去陪,但他还是亲自陪同,搞的那几个物价所的人受宠若惊,一个个都喝醉了。

但这些事都没“震惊”到我。因为,无论是平台还是书屋我都要放弃了。

徐峥平和曹水根各自回自己的县市医院实习(不用说,储火玉会跟着徐峥平),丁莹要去北方,就算我能留在二附医院实习也不可能去经营平台和书屋。

不是没有精力和时间,也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帮手,主要是没有了心情,没有了创业的斗志。

丁莹不在,储火玉有了依托,做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