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市码头上静悄悄的,没人吭声。
鱼牙子们一个个伸手捂着嘴,一脸鬼祟的相互使着眼色。
站在人群外围,已经出掉了今日所有渔获的渔人们更是龇牙咧嘴的做着鬼脸,带着小百姓特有的精明**猾,偷偷的笑着,眯眼看着矮胖老人。
自从三年前楚天掀翻了原来的鱼档头,取而代之占了白蟒江口,这白蟒江的渔人就再也没出手过哪怕一片鲤鱼鳞。乢州城的达官贵人们,已经有三年时间没尝到鲤鱼的滋味啦!
白蟒江的大鲤鱼,那可是好东西。可这三年来,多少乢州城的客人拎着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金子,托关系、找路子,找了多少鱼牙子和渔人,可就是弄不到一条大鲤鱼!
这矮胖老人一开口就要十条一丈长的金鳞大鲤鱼,嘿!
“送客,这笔买卖,咱不做!”四平八稳的坐在靠椅上,楚天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风轻云淡的表情颇有点乢州城内的官老爷们端茶送客的派头。
站在楚天身后的四名大汉整齐划一的向前踏了一步,手中齐眉棍重重的点在了地上。铁木制成的齐眉棍撞击地上铺着的石板,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矮胖老人斜了一眼四条大汉,不紧不慢的背起双手,笑呵呵的摇了摇头:“小老儿凌福,是凌氏的二管家,专门负责给凌氏的少爷、小姐们做事。凌岳少爷正是我凌氏这一代最有出息的人物,他要十条一丈长的金鳞大鲤鱼,就定然是要的。”
冷冷一笑,凌福冷声道:“若是没有,凌岳少爷就要不开心,他不开心了,咱家老爷、夫人,还有太老爷、太夫人,他们都不会开心。我凌福,自然也就没办法开心下去。”
“我凌福不是什么尊贵人儿,但是呢,若是我凌福不开心了,就有人会没办法继续开心!”
抖抖双手,凌福从袖子里又摸出了一条蒜条金,‘啪’的一下拍在了楚天身边的茶桌上。
‘啪、啪、啪’,凌福挨个取出了七条蒜条金,逐次重重的拍上了茶桌,整整齐齐十条蒜条金一排儿摆在那里,纯度极高的金条在阳光下就好像十条火炭一样散发出炫目的光芒。
四周的鱼牙子们缩头缩脑的不敢吭声,渔人们纷纷屏住了呼吸,唯恐粗气惊扰了楚天和凌福。
整整十条蒜条金,一百两黄金哪!
在乢州,这可是一笔真正的巨款,楚天从上任鱼档头那儿接手的,那栋三进的宅子,怕是都用不了一条蒜条金。
乢州乃边荒之地,故而黄金极贵,这么一条蒜条金截下一小段来,就足够在乢州城内找到十条八条市井之中的好汉,帮你做一些见不得人的阴私勾当。
比如说砍掉某人的肢体,拍碎某人的脑袋,将某人塞进麻袋里丢进白蟒江。十条蒜条金,足够让百八十条好汉腰杆发软,点头哈腰的叫你一声‘爷’!
楚天歪着头,发髻上的粉绣球花一摇一摆的,眯着眼看着十根蒜条金。
“凌福,二管家,你这是用金子压我?”
凌福圆乎乎的脸蛋上满是笑容,他温和的笑道:“不,我是用凌家来压你!楚档头,你只是区区一个卖鱼的行头,猪狗一般的东西。我凌家,却是乢州楚氏最亲最近的亲族,我家老爷,正是乢州城的军司马。”
乢州军司马,乃乢州军务辅官,可调动乢州州兵,虽然品次不高,却是正儿八经的实权人物。
尤其对楚天这种市井上厮混的各行各业的档头而言,一个军司马的威慑力,甚至超过了太守。
四周的鱼牙子和渔人们的脸色都不好看,一个个忧心忡忡的看着楚天。
凌家,招惹不起啊。
凌家身后的楚氏,更是招惹不得。
楚天若是真个恼怒了他们,凌福口中的老爷随意调一队州兵,就能平了白蟒江的鱼市,剿灭楚天这个鱼档头和他麾下的所有势力。
这些鱼牙子和渔人们心里都有一本账,和三年前的上任鱼档头相比,楚天简直是万家生佛般的人物,他接管了白蟒江鱼市后,无论是鱼牙子还是渔人的活计都好了许多,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
若是楚天出了什么差错,换成三年前的那等鱼档头,大家又只能吃糠咽菜、喝西北风了。
一个皮肤黧黑,生得铁塔般的渔人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瓮声瓮气的说道:“档头,白蟒江有上好的大鲤鱼哩。就在上游虎齿崖下面的涡流那儿,一窝一窝的大鲤鱼最是肥美不过。”
用力拍打着胸膛,铁塔般的渔人汉子憨厚的笑道:“俺带一票兄弟去,最多一天一夜,定能捉摸足够的大鲤子回来。金鳞的少见,但是这白蟒江中却也尽有。”
“吁,吁,一边去。大黑子,有这力气去虎齿崖玩命,不如回家抱老婆去!”楚天指着黑塔大汉‘吁’了两声,又向凌福看了过去:“二管家,你可知道……”
“整整三年,白蟒江鱼市没有出过一条鲤鱼!”凌福笑得很灿烂:“咱不管这里面有什么玄虚,但是这次我家凌岳少爷要十条一丈长的金鳞大鲤鱼,三天后的正午之前,你楚档头亲自带人送去乢山书院门前。若是误了咱家少爷的兴致,呵,呵,呵!”
冷笑三声,凌福背着手,昂着头,带着两个面容清秀的小厮分开人群就走。
一边走,凌福一边絮絮叨叨的咒骂着:“猪狗一般的下贱人物,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啊呀呀呀,这乢州城就没爷们了?白蟒江的大鲤鱼,有名的渔获,三年不出一条鲤子,乢州城这么多老爷、公子,就没一个打破这厮的脑袋?”
“刁民,真个是刁民,得好好的整治整治。乖乖送上少爷要的大鲤鱼才好,不然定然打破你的脑袋,打断你的两条狗腿。嚇,区区一卖鱼的,啊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