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脑海中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趁着小太监不注意,她飞快地打开手里的纸条看了一眼。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遇险摔杯,看字迹竟是帝修寒亲笔所书,她心下不由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运气内力双手轻轻一搓,迅速将纸条毁尸灭迹了。

刚才一直忐忑的心却因为这样一张小小的纸条突然便安定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兰妃的芷兰宫,在宫门外等了一刻钟,才等来了兰妃的召见。

一进门就看到兰妃在训斥宫女,“月儿到了为何不早早通传,念你初犯,下去领十板子便罢了。”

沈月微微垂眸,遮住了眼底的嘲讽。

以往她在这芷兰宫也没少受这种怠慢,每次兰妃都会在她面前将那怠慢她的宫女训斥一顿。

当初的她一叶障目,只把兰妃当做亲生母亲般敬重,根本没看出这里面的虚情假意。

现在回想起来,这宫里的等级何等森严,若是没有主子的允许,底下的奴才如何敢屡次僭越?

这所谓的训斥惩罚分明只是做给她看的罢了。

“不过是多站了一会儿罢了,民女年轻力壮的,也不碍什么。娘娘就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得了。”沈月心中膈应无比,为了不让兰妃看出破绽,面上却不得不像往常一般笑着劝慰了兰妃一番。

“我们月儿的嘴巴真是越来越甜了。”兰妃笑着点了点她,顺势便伸手亲切地拦住了她的手。

沈月装作害羞的模样微微垂下头,脸上的表情却充满了嘲讽。

前世今生,她其实都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恭维的话翻来覆去也只会说那几句,因为刚才的情形遇到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那一番话她自己都数不清说过多少次了。

不过,兰妃大概从来没有真正将她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记得她曾经说过些什么。

兰妃看着她的模样,眼神闪了闪,又拍了拍她的手,笑着道:“你平安回来本宫也就放心了。一晃眼你和墨王都这么大了,本宫看,这婚事也该操办起来了。”

“这……会不会太仓促了些?”沈月装作害羞的模样道。

心里暗暗猜测兰妃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可不相信兰妃是真的想让她和帝尘墨立刻完婚。

前世帝尘墨可一直拖到了她帮他登上皇位之后,才在大臣们的力荐之下,不情不愿地娶了她,却还是先一步以贵妃之礼将沈薇薇迎进了宫。

“你和墨王自小便定下了婚约,如今你二人也都到了适婚年龄了,哪里仓促了?”兰妃似乎真心实意想要她和帝尘墨立刻成亲一般,笑得一脸慈爱,“本宫早就盼着你们俩赶紧成亲,好让本宫快快抱上金孙呢。”

孩子……

沈月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小腹,前世这里被帝尘墨一剑刺穿的剧痛似乎还残留着一般。

她的孩子,还没来得及来到这个世界上看一眼,就被他的亲生父亲给残忍的夺去了生命。

一瞬间,沈月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杀意。

她忙用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勉强控制住了情绪,面上却依旧不自禁的带上了一抹悲切之感,不过倒也正合此时的情景。

沈月装作小心翼翼地瞄了兰妃一眼,表情期待中又带着说不出的悲切,犹豫着道:“可是,墨王殿下并不喜欢民女。”

“怎么会呢?”兰妃笑道:“你与墨王自小便有婚约,又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墨王怎会不喜欢你呢?再说,还有本宫为你撑腰呢。墨王若是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出气。”

“那……民女都听娘娘的。”沈月运功逼红了脸,装作害羞的模样侧过脸去。

如果没有发现兰妃眼中的探究,沈月说不定还会相信她的话。

此时,她却只为前世的自己觉得悲哀。

事实已经证明,曾经她眼中的所有的美好,所有的真情全部都是别人的虚情假意,只有她一个人沉浸其中,傻傻的付出了所有。

当这一切虚幻地美好全部被打破,她却意外的没有感觉到心痛,因为这颗心早已千疮百孔,痛得麻木了。

兰妃似乎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拉着她又聊了一会儿家常,才放她出了芷兰宫。

这一次,送沈月离开的却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小太监了。

这种事很正常,沈月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她发现这小太监给她指的路并不是来时那条,才意识到不对。

她想要转身离开,却已经晚了。

她隐隐已经看见,不远处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正向这边走来。

在这皇宫里,能穿明黄色的除了显德帝还能有谁?此时再想转身离开显然不可能,若是被皇帝发现的话,少不得就要被扣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沈月只好主动迎上前,恭敬地跪下请安,“民女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显德帝看见沈月,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惊艳,便要伸手扶她。

沈月不由皱起眉头,暗暗思索对策。

在看到显德帝的那一瞬间,她已经明白了兰妃的计划。

当年兰妃的计划能够得逞,便是利用了显德帝好色这一点,在这一点上和显德帝最像的就是景王了。

只不过,景王好色好的光明正大,显德帝却是既做婊子又想立牌坊,明明就是个色中饿鬼,却偏偏要将自己包装成正人君子。

兰妃故意引她与显德帝偶遇,显德帝并不知晓她的身份,以她的容貌定能引得显德帝神魂颠倒。

这些年显德帝越发昏聩,说不得便会对她做出非礼之事。

到时候,她的身份爆出来,显德帝自然不会让自己背上淫辱儿媳的污名。

所以,便只能是她行为不端,蓄意勾引皇帝了。

到时,她定然身败名裂,地无葬身之地。

帝尘墨却可借此得到显德帝的愧疚,想来不仅江南的失误可以一笔勾销,还能再捞一笔补偿。

当真是好算计。

沈月脑海中转了许多念头,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

显德帝刚伸出手,还没来得及触碰到沈月,便听到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冰寒的嗓音,道:“儿臣参见父皇。”

来人正是帝修寒。

“老四啊,你怎么进宫了?”显德帝尴尬地看了一眼帝修寒,讪讪地收回了手。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沈月的年纪似乎比自己儿子还小。他后宫中虽然也不少这般年纪的妃嫔,但他平日里与嫔妃相处的时候自热不会让儿女们看到。

帝修寒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神色淡然的道:“儿臣遵父皇之命,进宫伴驾。”

显德帝恍然想起,昨天他似乎是在帝修寒面前无意间抱怨过儿女们都长大了,没一个想着进宫陪陪他的。

这话他并不是第一次说,他却没想到,竟是这个看起来最冷情的儿子真的记在了心上,显德帝脸上的表情禁不住有些复杂。

沈月看到帝修寒,顿时松了口气,忙行礼道:“民女见过寒王殿下。”

“沈大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帝修寒仿佛才看到她一般,淡淡地问道。

“你们认识?”显德帝的眼神隐晦的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两眼,瞬间便阴谋论了起来,仿佛刚才感动于帝修寒孝心的人不是他一般。

知子莫若父,这话倒过来却也一样。

帝修寒感觉到显德帝的怀疑,却没有半点惊慌,依旧不紧不慢地道:“沈小姐正是沈相长女,三哥的未婚妻。”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沈月,似无意般道:“沈小姐应该是刚从兰妃宫中出来吧。”

“是。”沈月配合的应了一声,“民女正准备出宫。”

显德帝闻言,面上不由十分难看,苍老浑浊的眸子中瞬间闪过一抹凌厉的精光。

盯着沈月看了半晌,才淡声道:“既然要出宫,便去吧。”

“是,民女告退。”沈月应了一声,便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匆匆离开了。

直到再也感觉不到背后那道灼人的目光,她一直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结果刚走到宫门口,背后便再次传来一道喝,“站住。”

沈月不由吓了一跳,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是谁,不由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寒王殿下,难道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要是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帝修寒缓缓踱步到她身边,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沈月不由嘲讽的嗤笑了一声,“寒王殿下这话当真可笑,什么时候这皇城里的人竟然跟民女这种无权无势的平民讲起道理来了?”

这座宫城就像一头吃人的恶兽,一不小心就会被连皮带骨的拆吃入腹。

此时这般弱小的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来?”帝修寒面无表情的看向她。

沈月挑眉一笑,神情飞扬而自信,“因为有些事躲是躲不过的,与其窝囊的躲躲藏藏,不如主动出击,寻找敌人的弱点,一击毙命。”

顿了顿,她疑惑地歪头看向帝修寒,问道:“你生气了,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本王赶到的及时,说不定你已经没命了。”帝修寒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声音听起来更沉更冷了些。

沈月一瞬间只觉得黑云压城,风雨欲来,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呢,就算我死了,与寒王殿下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