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里,仅有三人一马的简单车队,逐渐行驶到了临近山脚,地势变得平坦,附近的区域出现越来越多的森林地带,在大雪还未降临之前,这种飞鸟走兽菌果丛生的环境,是生命力最旺盛的地方,亦是可摄取能源维持生存最充足的地方,而在被冰雪覆盖的当下,也依然能从昔日佳地的尸骸里挖掘出点点最后的遗留之物。
空便跟着高个子男人,就在这片森林内寻觅着可作为储粮的猎物,一些厚实的雪堆下或许就盖着冻死动物的躯体,或是在那腐烂的枯木旁有雪白掩盖着的蘑菇菌类,在这残酷的生存条件下,任何一点能够作为粮食的存在,都是珍惜并值得去获寻的。
高个子故意在手臂上割开伤口,流出的鲜血顺着手滴红在雪地里,在这生死都攸关的时刻,即使是那些擅长抵抗寒冷的野兽,也不会刻意将行踪暴露在外界,但这种温度和气候也必定大幅度缩减了兽类的食物,饥饿的野兽就越发容易嗅到鲜血的气味,也必定会追踪着气味锁定猎物。
故意放出鲜血的男人会成为捕捉到气味的野兽的目标,而同时,为了食物的味道靠近而来的野兽,同样也是男人的目标。在这个年代,为了生存,为了填饱肚子,谁都能成为猎人,谁也都可能变成猎物。
“待在我后面,找个地方,树或石头,躲着就行,我会负责杀死出现的野狼。”高个子总是这样说,自顾自的无视空的反应和表现,将背影甩给干着急在后方的空。
对于男人而言,虽然他自有自知之明并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但是对付三只四只虚弱的野兽,还是轻轻松松。
锐利的矛枪裹着被拉扯的冷气流,穿透野兽的身体,由一侧至另一侧完全贯通,受伤无法行动的野兽只得接受死亡的命运,躺倒在雪地里直到鲜血和体力不断流失,当生命力也流失殆尽,就成为了两个男人一个男孩的晚饭。
男人将野兽的躯体扔给空抱着,完成今日的狩猎目标便完工返程,看守马车的胡子男就在森林入口处的位置静待二人的回归,空的作用,大多时候,仅仅只相当于一个会自己移动的麻袋。
“我该做些什么?”空抱着野兽的躯体,跟在男人身后,一天两天,重重复复,直到一次,他终于开口,并迈开步子追上前面那个扛枪的身影。
“抱着咱们的粮食,就那样抱好别松手。”高个子略带敷衍的回答。
可空并不想只做这么多,每次出行,不过是无所事事的站在男人的身后,看着男人总是身处险地同兽群搏杀,有时候或许是两三枪就能解决的事,有时候也免不了弄得遍体鳞伤,可空要做的,仅仅只是等待着男人一人完成一切,自己只是负责扛起到手的粮食赶回去,而有的时候,他自己一顿吃的食物,比男人们都要多,胡子男会用“孩子需要多吃些才能好好长身体”的说法安慰他,高个子不过是抛出一句“他们相比小孩多出的能力就是能够忍耐饥饿”来搪塞过去。
两人都将他当作孩子看待,可是经历过家庭破败,丧失家人,濒临将死,孤身冰原......空觉得自己并不该只是个普通孩子,他打心底的感谢的这两个男人,收留他,给他吃,给他温暖,他仅仅只是,想要尽自己所能甚至超过自己所能的,去帮助到两个男人,哪怕只是起到一点点作用。
“可我,我也想像你一样,能够一起干掉些野狼什么的,能够,能够给我们多弄来一些吃的。”空努力的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
“你已经很好的起到这个作用了啊,”高个子背对着空继续走在前面,空看着长矛的矛尖在他的肩膀上一晃一晃,每次看到男人结束恶战走在前方时,空都觉得男人异常的高大,虽然高个子本来就个头高,“多一双手,就能多带上一两只的份量,蛮好的,虽说这一带能捕猎到的东西,现在突然变得出奇的少。”
有着高大身影的人,给空一种能办到一切的感觉,他自己还只是个矮小的男孩,无法像眼中的高个子男人一样,呈现出顶天立地的姿态。
可是空觉得这个厉害的高个子,却还是做不到理解自己的想法,他仅仅只是觉得自己做的这些,根本不够,甚至根本算不上为两个男人做到些什么,他觉得自己还应该做的更多。
“可是我......”
“哪里来的这么多可是可是的,”男人表现出不太耐烦的样子,侧脸看了眼身后高高仰起头的空,“武器这种东西谁都能挥,也不是谁都挥的开的,在你有胆子握住我这杆枪再说吧。”他用直白的话语清楚的表面了自己的意思,空不被允许一起执行捕猎野味的职务。
空有些不乐意的撅起嘴,还想嘟囔着说些抗议的话,尽管他的抗议显得太苍白无力,高个子的话中带着不容反驳的着重语气。
这时男人往后一撤,站在了空的身后,他刚刚还那么说,可在空还困惑茫然的时候,却将那柄长矛递到了空的手里,空握住矛身的时候,依旧还是愣愣的,花费了三四秒才切实的感觉出手心里实在的质感,尽管还有些在做梦般的错觉与不真实感。
男人怎么说变卦就变卦?
“我就说嘛,正常情况下,有这几秒用来发呆,早就被目标反过来攻击中了。”高个子一拍空的脑袋,力气不大,但还是让空痛叫了一声,空腾出一只手抚摸脑袋,这才反应过来注意到前方不出一百米的距离,一直皮毛蓝白的野狼,正瞪着血色涨红的眼睛,死盯着他们的位置,又是一只饿坏了的野兽,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前方。
“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猎杀野兽吗,那好,就趁现在,面前就有一只,还算是只大个头了,至少在我们这两天遇到中的,算是较凶狠的种类,不想饿死或是成为其他生物的口中粮食,就冲上去躲开它的攻击,然后更快更准的,击中它的要害,”男人站在空的身后,用力推着他的后背,“去,现在,你来解决那头野兽。”
空被男人猛地一把推向前方,双脚踉跄着刨开堆积的厚雪,野兽盯着靠近自己的空,也迈开四肢,像是已经迫不及待要进食而张开嘴角,尖钩样的一排牙齿坠着饥饿的口水,发出无法忍耐饥饿的暴躁闷吼。
不是什么玩笑,面前的是只真真正正的野兽,已经将空当作了必须猎杀的食物,而空,则要依靠着手里不符自己身材的武器,不懂什么战斗的技巧和经验,也没有任何能力,有的只是一把不趁手的矛枪,一个人去抵抗一只能够轻松杀死中年人的野兽。
简直就像一场极其任性的临时教导,随性的老师将没有经验的学生直接拉进了标志高度危险禁止入内的实验室内。
“不攻击就会被吃,战斗这种事情,招数和经验从来不是最根本的,即使是空有蛮力的人,也能只依赖自己的力气杀死猎物,你要做的,不过是简单的把长矛刺出去,”男人在空的耳后说,“现在,去做,那个野兽马上就要朝这边扑过来,你只需要能够看到它露出脖子的时候,抬起长矛然后用双手将其推出去而已,这柄枪做的这么长也是为了更好的利用这一点。”
是啊,虽然不懂最后那些技巧之类的事情,可傻子都直到,锋利的东西能伤人伤物,只要将长矛确实的打中野兽,再凶猛也会受伤,受伤然后倒地,挨冻的野兽们早就被寒冷与饥饿刺激疯了大脑,无视那些杀伤的器具与诡诈的手段,只是最单纯的扑来。
自己只要将长枪推出去就行了,这样就能伤到那野兽,空在心里告诉自己,给自己打气,这也算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进行捕猎,一定要成功。
也就在男人话语落尽的一秒后,野兽的确如他所言突然间加快速度,快速的冲了过来,在四五米开外的地方高高跃起,空看到那双被带到空中的前爪,反射着和手里矛枪一样的寒芒。同是如此锋利的刀刃,任何一方先被刺中,那就输掉了,而自己的武器有着绝对的优势!只要,刺出去进行。
刺出去就行......
握着矛身的双手,在空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已经开始颤抖,紧张和害怕的情绪,顿时吞没了空的意识,野兽凶狠的吼声近距离的响起,便像是最刺耳的警铃回荡在空的脑海里,告诉着自己有最危险的东西要到来,他想起自己所看到的野兽血红色的瞳孔,他的心脏在激烈的加快跳动。
“不,不要......”空带着哭腔叫了出来,长矛脱手落地,他一屁股蹲坐下去,颤抖的看着野兽扑向了自己,把自己猎杀是如此轻而易举,他的确只是个孩子,不懂战斗手脚羸弱,怎么可能战胜得了天生的猎食者呢,在野兽眼里,他已经是一盆肉菜佳肴了。
空还是害怕了。
“我做不到。”空叫出来声,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他伸出双臂挡在身前,一瞬间眼前浮现的全是房屋倒塌在火海的里的记忆场面,和那时候一样的,自己懦弱的躲在一角,畏怯着外界的一切遭受破坏,自己只是抱紧身体,尽可能的让自己感到更安全一点。
男人向前一踏,迅速拾起地上的武器,那柄长年陪伴它的长矛被握于手内炉火纯青,高个子闪电的一刺,野兽根本毫无机会靠近空身边一米的范围,就那样被穿透了喉腔死在了半空中。
空喘息着粗气,看着跌落眼前的野兽的躯体,直到完全明白眼前的已经是一块不会动的肉块,才真正松懈下来,也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紧张害怕到忘记了还有男人在身边。
“就是这样的一刺,简单无比的事情,可你还是做不到,”男人挑起野兽的躯体,“干这种事,技巧什么的经验什么的,根本不是最重要,不过取决于你有没有握住武器的勇气,那种勇气只能自己给自己,所以我说,你现在根本别想着去猎杀去战斗之类的事情。你这样把很多东西都太过轻视的讨人厌的家伙,我见多了。”
“等你也能做到不怕握着这枪的时候,”高个子回头,指着空,“还有,别再那样看我了,别再抬那么高的头看着我,我可不想再任何人那样看着,好像我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似的。”
空只好沉默着垂下脑袋,他还是撅着嘴,心里涌出着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