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纷乱了一整天, 时逸也没找到什么机会与谭将单独说话。

现在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时逸原本一肚子疑问, 可是却又似乎在这一个眼神里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只是这样对看着,他们之间的气氛似乎也越来越怪。

时逸眨了眨眼睛,仓皇地把视线挪开,清了清嗓子, 才假装毫不在意地开口:“你身上怎么跟带着个火炉似的, 冻了一天了还这么暖和。”

等下,这个话题现在说似乎也不太合适。

时逸又偷偷看他一眼,果然看见他的眼神似乎又幽暗了几分。

这下气氛似乎更尴尬了。

时逸懊恼地闭了闭眼, 继续他转移话题的春秋大业:“那个, 你说王哥是不是真的见到鬼了?跟我见的那是同一个吗?难道肖楠会死真的是因为在这座岛上的孤魂野鬼想找替身?”

这种又是鬼又是死的话题用来破坏气氛果然十分好用,谭将那惹人心跳加速的眼神终于收了回去。

“除非肖楠跟它宿怨未了,否则,能杀人的都是怨气很重的厉鬼,这样的话,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危险。”

时逸感觉自己背上的汗毛都一根根立了起来。

“肖楠怎么可能跟这里的鬼有什么宿怨?这么说真的是厉鬼?”一害怕, 时逸又忘了刚才的教训,直接伸手抱住了谭将的腰。

谭将眯了下眼, 不动声色地开口:“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是鬼?有时候人比鬼更可怕。”

时逸苦着脸:“您这是安慰我吗谭老师?”

但不管怎样, 谭将的话还是让他感到安心了一些。

时逸皱眉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当时王哥问的时候不知道你看到没有, 那个钱叔脸色确实有点不对, 所以我才这么想的。你想想, 一个这么大的荒岛, 不知道来过多少探险队,谁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不然我昨天也不可能看到那个鬼魂了。”

说起这些,时逸手臂上又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赶忙在胳膊上来回摩擦了下:“算了算了,说点别的。你有没有觉得,高景林今天的表现好像怪怪的?”

谭将对这些事情兴趣缺缺,听见他问,也就懒懒地回道:“我跟他不熟。”

“我跟他倒是挺熟的,当初跟薛至琛一起拍戏,他也整天在旁边跟着,忙前忙后。”时逸努力回忆着,“他的脾气一直都很不错的,当时薛至琛已经是一线小生,不过高景林对我们其他人的助理却也一直都态度很好,从来都没见他发过脾气,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今天这脾气发得实在有些反常。”

谭将没有回话,只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

“还有,本来人真的睡太熟了听不见室友回来的动静不过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至琛又那么心急地帮他解释一句,反而让我感到一种……欲盖弥彰的慌张。再说了,就像他说的,高景林和肖楠是认识十几年的朋友,那自己十几年的老友死了,怎么感觉他的恐惧反而比伤心要明显得多?当时王哥还没有提到鬼魂的事情,大家也不一定就能想到接下来还会不会死人这件事上头,他那么害怕做什么?”

时逸原本也不过只是随便提上一嘴,可没想到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说着说着,人都兴奋到差点从睡袋里钻出来:“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高景林失手把肖楠杀了,薛至琛跟他感情好,刻意帮他掩盖犯罪事实?”

谭将一把扣住他的腰,沉声道:“好了,该睡了。”

“你不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吗?”时逸郁闷地看着他。

说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人家的朋友刚死了,我还在这儿乱猜,是不是不太好?更何况我跟至琛还是朋友。”

这么一想,时逸的兴致顿时又被自己浇熄了。

他安分地趴在谭将胳膊上,小声问:“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那这回到底是谁杀了肖楠,你知不知道?”

谭将瞥了他一记,慵懒地闭上双眼:“没兴趣知道。”

这人还真是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时逸郁闷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个鬼魂是不是跟小志一样,想跟我说什么。”

谭将这下终于有了反应,扣在他腰上的手倏地收紧,声音低沉而威严:“不要再多管闲事。”

“不是闲事,我们也在这里,万一那只鬼盯上了我们四……”看着谭将严肃的表情,时逸没说完的话又一次原路吞了回去,老老实实地回应,“知道了,我也没想管,就是有点好奇。”

一个大男生居然就这样认怂了,这件事如果让别人知道,不知道要怎么笑他。

可是看着谭将这张脸,他除了听话,根本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这就是颜控的苦楚。

“睡吧,等天晴了,我们就离开这里。”谭将说完,便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听着他话里的“我们”,时逸心里不由得又生出些窃喜,终于把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了出去,安心地贴在他身边闭上了眼睛。

谭将的体温源源不断地温暖着他的身体,时逸又是一夜好眠。

估计整个营地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能睡个好觉的人,也就非他莫属。

第二天没有了拍摄,再加上天不亮的时候也没人敢出门,这一觉,时逸一直睡到了小陶和方此在帐篷外面叫人。

谭将的睡眠质量似乎也足以跟他媲美,时逸迷迷糊糊醒过来,一睁开眼,就看见他也因为帐篷外的喊声紧紧皱起了眉头。

时逸可是亲自领教过他的起床气,还迷糊着,下意识地就伸过手去,紧紧捂住了他的耳朵。

他的动作反而加速了谭将的清醒。

谭将张开双眸,怔怔地看着贴在自己跟前的时逸。

双手紧紧捧着对方的脸,自己的鼻尖跟对方也就只有几公分的距离——这种画面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想要偷偷亲吻的前奏。

时逸脑中的迷糊终于褪去,猛地放开手,反射性地想要坐起身来。

可惜睡袋上的拉链还没有拉开,他非但没能坐起来,反而重重地跌回去,趴到了谭将身上。

Bingo!正中红心!

时逸拍过的两部偶像剧里,男女主角都有这种戏码。

不小心摔了一跤,俩人嘴巴就好巧不巧地贴在了一起!

不过这种弱智剧情不应该只出现在偶像剧里吗?就算要出现在现实当中,是不是也应该把当事人换成一男一女?

他们两个大男人,居然嘴对嘴地摔在一起,这很尴尬呀!

时逸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自己眼前谭将那张放大的脸,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到了此刻居然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而谭将唇上干燥温热的触感更是让他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瞬间在他心上炸出一道战栗。

时逸猛地别开脑袋,几乎都没脸抬头。

“抱歉抱歉,我的错。”他感觉自己的腮帮子现在都烫得能直接帮大家煎鸡蛋做早餐了。

因为低着头,他理所当然地错过了谭将唇边那一丝若有似乎的笑意。

“谭老师,逸哥,你们醒了吗?”小陶又在外面喊了一声。

时逸赶忙应了一声,慌慌张张地拉开睡袋的拉链,从里面钻了出去。

两人身上都穿着衣服,只套了个外套,时逸就过去把拉链拉开了。

小陶奇怪地看着他:“逸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生病了吧?”

时逸僵硬了下,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就是……太热了,热的!”

“这天你还嫌热?我外套都穿着睡的,这一晚上也没觉得暖和。”小陶纳闷地皱了皱眉,接着看到那只凌乱的睡袋,又一脸恍然,“哦——我忘了,你们俩睡一起来着。”

就她那个“哦”的长度,让人很难相信她是真的把这事儿给忘了。

“真幸福。”她这句夸赞实在是听得人很想揍她。

时逸清了清嗓子,闪身让他们进来,这才看见方此手里端着的东西。

“煎蛋牛奶?你们真是神通广大啊!哪里弄来的?”时逸看见,不免有些难以置信,倒是暂时把尴尬忘了。

“神通广大的是别人,有人在那边山洞里升了火,这些可都是我和小陶花大价钱买来的。”方此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那个山洞时逸知道,他之前有几场戏就是在里面拍的,说是山洞,其实是在小岛上仅有的一个小土坡下面,不过现在整座岛上,估计也就只有那点地儿是干的了。

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想到在那里支起早餐摊子。

不得不说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有人十分具备生意头脑。

时逸十分豪气地挥挥手,“报销报销,全都报销!”

小陶笑嘻嘻地回头看他:“你报还是谭老师报?”

见她又把话题扯到了谭将身上,时逸下意识地朝对方看了过去。

谁知道谭将也刚好瞟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时逸脸上的热度立即又飙升了几分。

谭将收回目光,直接把皮夹里仅有的十几张现金钞票抽出来,递给他们俩人:“够吗?”

“够了够了!很够!十分够!”小陶点头如捣蒜,把得到的赃款跟方此一起分了分。

时逸看着这画面,不知道怎么,突然感觉他们收的钱是把自己论斤称了卖出去换的。

他赶忙摇摇头,把这个奇特的想法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这两天几个人都没能好好吃顿饭,现在这煎蛋和牛奶再配上小陶带来的面包简直是一种绝佳的享受,吃得时逸整个人都熨帖起来。

吃过早饭,几个人实在不想再在帐篷里一直窝着,便一起打着伞出了门。

虽然一场命案搞得整个组气氛都怪怪的,可也没到太过神经质的地步。

夜里没人敢出门,但白天也都是该干嘛干嘛。

只不过现在拍不了戏,多数人都无所事事。

天上的雨终于小了一些,只不过还是没有丝毫天晴的迹象。

剧组里的工作人员趁着这会儿在努力地修着发电机,时逸对那个所谓的早餐摊实在好奇,干脆拉着谭将去了土坡下的那个山洞。

小陶和方此自然也屁颠屁颠地跟着。

早饭时间已经过了,只不过那堆火还没有熄灭。

这么几天,大家都难得见到一丝暖意,火堆旁围了一圈人,点着火人气还足,整个山洞里都显得暖洋洋的。

只不过这山洞没多大,一共也容不下多少人,不然大家的生活质量应该能一下来个质的飞跃。

林厉也正在火堆旁坐着,见到他们进来,便抬手打了个招呼,示意他们过去。

在山洞里的多是工作人员,演员也就只有时逸和谭将两个。

见他们过来,大家自动都往后坐了坐,把围成的圈扩大了些,好让他们也坐在其中。

时逸和小陶忙不迭地连口道谢。

谭将应该是很少有这样“与民同乐”的精力,坐在时逸和小陶中间,脸上依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一夜过去,大家似乎都刻意地忽略了那具尸体的事情,只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抱怨抱怨天气,想着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鬼地方离开。

而没过多久,山洞外又跑进来一个人,径直冲到林厉身边,一脸凝重地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

时逸就坐在林厉旁边,勉强听见最后几个字。

“……不见了。”

不见了?谁不见了?

他心里一紧,朝着林厉看了过去。

林厉的脸色也变了变,便站起身往外走去。

他这举动明显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本来所有人的内心就都动荡不安,看到这情形,忍不住七嘴八舌地问出口。

“林导,怎么了?”

“是不是又出事了?”

“还是说知道了谁是杀人犯?”

一人只要三两句,就足以让现场的气氛嘈杂起来。

时逸不由得朝谭将看过去。

只要心里一慌,他就忍不住在身边这个人身上寻找些安慰。

谭将的目光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就像是不管什么样的混乱都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这样的态度确实让时逸心里也安稳了不少。

而原本打算离开的林厉在众人的疑问声中,脚步踌躇了下,最终还是在洞口停了下来,回转身安慰:”没什么事,不要急,我先去看看情况。”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安慰不了大家的情绪。

许多人都随着他从火堆旁站了起来,时逸他们几个理所当然地也起身,随着众人出了山洞。

见安抚不了大家的情绪,林厉无奈,只能开口说了实话:“你们今天有人见过老钱吗?”

老钱就是昨天被王哥叫做钱叔的那个本地人。

他的话让众人都面面相觑,却没一个能答得出来。

看来是没人见过。

林厉深呼吸一口:“跟他住一个帐篷的小赵从早上起来就没见过他,大家先四处找找,记得不要单独行动。”

平时一时半会儿不见个人,大家估计也不会多着急,可是现在时机敏感,一说有谁不见,理所当然地就跟那起命案联系在了一起。

林厉看见大家愈加难看的脸色,又出声安慰:“他一个本地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大家先不要慌。”

虽然这么安慰着,可是看他的脸色,分明也很是不对。

时逸他们几个人也加入了寻找的队伍当中。

整个岛虽然不小,可是树林深处大家也根本不敢去,就只敢在大家平常活动的范围里找找。

走了好一阵,小陶突然扯了扯时逸的袖子,指着不远处,声音颤抖地问:“逸哥,那、那棵树上是不是吊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