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威铭原本已经准备转身离开,听见他的话,不禁慢下了脚步,怀疑地重新扭身看向他:“你说什么?”
时逸直视着他的双眼,把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想见见嫌疑人,那个女的。”
贺威铭皱了下眉:“如果你也只是跟那些热心网友一样,想在这里帮小志出气,那就不必麻烦了,我们会好好调查,给他一个公道。更何况,案件审理期间,除了律师以外,任何人都不许跟嫌疑人见面的。”
时逸实在是对这些专业性知识知之甚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能求救地朝着谭将看了过去。
谭将的眼神依然沉静,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想多了,时逸居然觉得自己从中看到了几分安抚的意味。
这……一定是他想多了吧?
谭将的视线移向贺威铭:“你要相信贺队的办案能力和速度,既然现在案中案都带了出来,相信贺队很快就能给我们关心案情的群众一个交代的。”
时逸石化地看着他,不不不,这位老师,你在群众中那绝对是鹤立鸡群的一个存在。
刚才时逸说的那几句话尚且有玩笑的意味在,而同样语气的话在谭将嘴里说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不自觉地就带上了许多嘲讽。
贺威铭这件案子被一件凶器绊住好几天,本来就憋屈,现在听见他这语气,顿时被噎得一股气憋在胸口,差点吐血。
眼看着他脾气又有些上头,老刘赶忙一把摁住他,小声提醒:”贺队,处分,处分!“
贺威铭硬生生憋出来一抹笑:“当然,毕竟有谭大影帝这样的热心群众在,给我们的调查提供了许多帮助,欢迎你们随时监督。”
话都是好话,不过,这刚刚说完话就甩手走人的态度实在是有待商榷。
老刘看他走远了,才充满歉意地对着他们拱了拱手:“两位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贺队这人就是性子直点,其他真是没得说!这案子把他也气得不行,前两天那孙桂才一翻供,他脾气没搂住还把人给打了,刚背了个处分,要再出点儿事,估计他这队长也直接都给抹了,你们就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
听完刘警官的解释,时逸对那个鼻孔朝天的队长倒是有了几分改观。
回去的路上,他还由衷地赞叹了两句:“这个贺威铭人设还真有些像是刑侦剧里那种冲动且正义的重案组长,人也挺帅,你们小女生应该都会喜欢吧?”
时逸说着,转过头去看向后座的小陶。
小陶立即浑身僵硬。
她偷眼看了看面色冷得更冰山一样的司机,干笑着回应:“会……喜欢……吗?我觉得整天在谭老师身边呆着的人,应该会对他这种免疫吧?谭老师不比他帅多了?而且人设这种东西……谭老师在每个角色里那不都是切换自如吗?”
这份保命答案简直可以打满分!
时逸听完他的话,又扭头看了看身边开车的人,不由得赞同地点点头:“这倒是,任谁在谭老师身边待久了,眼光也不知不觉就提高了,贺威铭这种的,也就能迷惑迷惑普通小女生,我们小陶档次不同。”
小陶看着谭将那平缓起来的脸色,不由得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谁知道时逸倚回到椅背上,又忧国忧民地嘟囔着:“这要是跟他在一起待久了,对象都不知道怎么找。”
小陶擦了把冷汗,合着您还需要担心对象?你对象不就在旁边开车吗?
时逸因为凶器的事一直都没怎么睡,现在心情一放松下来,在车上颠簸了没多大会儿,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谭将在半路上突然停下车来,小陶看见他这动作,不由得有些疑惑。
而谭将却突然抬头看向了后视镜。
小陶下意识地把眼闭起来,一副同样睡熟的样子。
前座也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小陶悄悄眯着眼向前看去,只见谭将居然轻手轻脚地探身到时逸身前。
不是吧?这么劲爆?谭老师竟然连偷吻这种事也做得出来吗?
小陶的眼睛不由得睁大了。
谁料到时逸的椅背却突然往后滑落下来,他人也从坐着变成了躺着姿势。
小陶防备不及,惊愕的眼神一下对上谭将的目光。
谭将:“……”
小陶:“……”
这大概是他们两人这辈子最尴尬的时刻。
小陶僵硬地对他笑出来:“这样睡确实舒服多了,谭老师人真好,呵呵。”
时逸好像是被谭将刚才的动作惊扰到了,皱着眉咕哝一声,一副睡不安稳的样子。
小陶赶忙识相地在自己嘴巴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车厢里再一次恢复宁静,只能听见微微的引擎和车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谭老师沉默地坐回去,重新系好安全带,发动了汽车。
这种迷之尴尬一直持续了一路。
只不过小陶看着躺在副驾驶座位上呼呼大睡的时逸,又忍不住感慨,没想到谭老师这样的人谈起恋爱来也这么温柔体贴,这让她也不禁升起了一些恋爱的冲动。
可是紧接着再看看时逸的颜值,她的冲动又在瞬间退却。
这……要想有个又帅又体贴的男朋友,可能首先得让自己有逸哥的颜值吧?
这条件真的太难了!
唯一遗憾的是,出于现实情况考虑,小陶期待中的谭老师公主抱熟睡中的逸哥这一幕并没能实现,到了酒店之后,她不得不把时逸叫醒了。
不然这照片要是被拍下来,就算是再来一宗命案一恐怕也拯救不了他们之间的绯闻。
嗯——或许现在已经不能被叫做绯闻,这地下恋情分明是实打实的,小陶同志如是想。
时逸在车上睡了也没多久,可是醒了之后又一次神采奕奕起来。
他十分自觉地直接回了谭将房间,找出小同爱亲生父母的联系方式,一时之间又有些犯难。
“你说,他们要知道同爱这些年来吃了这么多苦不说,现在还已经……那得多难过啊?”
时逸是个孤儿,从懂事起,就一直在孤儿院里呆着。
他一直希望自己的走失也只是一场意外,也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有一天能突然出现,告诉他,这些年来,他们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
甚至当初去参加选秀,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自己能让更多人认识,这样说不定,他的亲生父母也一样能把他认出来。
只不过这种幻想却一直都没能实现。
所以,看到这么一对自己想求都求不来的父母最后却要面对这样一个结局,时逸心里真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谭将看着他失落的模样,难得出口安慰:“警察会联系他们的,这件事就不需要你了。”
时逸犹豫了下,还想反驳,谭将又一次开口:“ 可以悄悄帮忙,没必要亲自出面,他们跟牢里那一对不一样,知道自己的孩子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恐怕也根本不想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对于真正伤心的人来说,无关人士的过多关心其实也无异于在迫使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撕裂自己的伤口,久久不能痊愈,他们更需要的是安静疗伤。
时逸看着他,感慨地点点头:“其实谭老师你挺有人情味的。”
谭将:“……”
时逸:“……那个,我是说,你人好,这是夸你,真的。”
最好是。
说起来也真是惭愧,以前时逸赚的钱虽然也不少,但有许多都捐给了孤儿院,再加上后来他车祸之后,又是手术又是植物人的,非但把积蓄花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还欠下一大笔医药费。
要不是一个匿名粉丝帮他付了钱,现在他估计都还在医院里扣着呢。
时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听出了那个粉丝的汇款账号,拍这部电影提前拿到的一半片酬也基本都被他打进了那个汇款账号里,现在真的是囊中羞涩,就算是想要给同爱爸妈什么物质上的帮助,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事实证明,贺威铭还是有一定办事能力的,收到他们的线索之后没两天,就已经通过走访迅速确定了作案工具,又连夜攻破了那男人的心理防线,胶着了这么几天的案子,就这样迅速地解决了。
而尽管他们没有声张,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如此受瞩目的一件案子,没过两天,两件案子有关联的消息就已经在网上传开了。
发现被虐杀的这个可怜孩子居然还是从他亲生父母身边偷走的,网友们简直怒不可遏,对那一对恶毒夫妇的讨伐声不绝于耳,甚至在网上发起了请求判他们死刑的签名活动。
本来就有很多人对同爱爸妈流浪找孩子的事很同情,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也有些人自发地想要组织众筹,好早日帮他们走出阴影,可没想到,原本一直都巴望着能通过网络找到孩子的这对夫妇却就此在网上销声匿迹了,任网友们如何表达自己的善意,他们也不肯再出现,唯一一个不肯死心的人终于找到人,也就只带回两夫妻唯一的回应。
“同爱已经走了,我们不想再以他的名义给大家要钱要东西,这样做不是跟那对禽兽一样了吗?同爱看到会伤心的。”
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一发出来,跟那一对禽兽形成了如此鲜明的对比,网友们动容之余,也确实不忍再对他们多做打扰。
时逸看到这个结果,心底也不由感慨。
案子进展顺利,他们电影的进度也一点都没有拉下,时逸虽然戏份少,可因为那几场水下的戏要放在最后拍,所以迟迟没能杀青,一直跟谭将拖到了最后。
说来也巧,他们杀青的第二天,同爱的案子也恰好开庭审理。
时逸从剧组回来,就得在乔铮这儿蹭住,第二天一大早,就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在乔铮还没醒的时候溜出了家门。
谁知道刚下楼,就看到马路对面一辆车的车窗摇了下来,小陶在里面对他猛挥手:“逸哥,这里这里!”
时逸惊奇地跑过去:“小陶?你怎么在这儿?”
小陶指了指驾驶座的位置:“不只是我,还有你家谭老师。”
时逸:“……”
他怎么听着这个称呼有点奇怪?
他从小陶打开的车窗里看过去,只见他家谭老师还在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半点理他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他还是屁颠屁颠地趴在窗口对着谭将的方向开口:“我还以为你们会直接去法院。”
因为这件案子影响巨大,听审名额也有限,他们也是走了点后门才申请到的听审证。
小陶笑眯眯地回答:“哪能啊,谭老师特意绕了个大圈过来的。”
谭将的嘴角抽搐了下,终于回过头来:“还不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