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善后(1/1)

只要是人群集聚的地方,就免不了传八卦,就免不了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孝陵卫也不例外。尤其是这种一方得意,一方则被撅了面子的事情,更是有的是人拿来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因此,陆准在校场做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冯谦还算是知道的晚的,但陆准回来的时候,他也没有错过最佳的调侃时机,“我听说你今天在校场上给大爷耍了威风?还真有你的。你就不怕他当场发飙?”

陆准坐在摇椅上,前后大幅度的晃悠了两下,随后翘起一条腿,一边随着椅子的惯性摇啊摇的,一边撇撇嘴说道:“你还笑?不是你让他去找我的?哎!冯谦,你要是敢说不是你干的,我跟你姓!”

“是我干的怎样?”冯谦满不在乎,“有些事情,就是得一次让他搞搞清楚,所以才叫:说破无毒!这回好了,你再做什么事情,他恐怕也没有那个脸面来掣肘了!”

“你这么想?”陆准哼了一声,摇摇头,“你这么想可就错喽!我这个大哥,是个典型的以天下为己任的文人。你要是说别的,肯定没有面子重要。但是你要说国家大事,那面子就不算什么了。自古刑不上大夫是吧?为啥?给文人留面子啊!本朝皇帝可不给他们这个面子,说廷杖就廷杖,还在午门外那么大庭广众的地方。结果呢?那些个文人,为了那什么所谓的家国大事都魔怔了!不仅不在乎面子,反而是前仆后继,你不打他,不给他这出名的机会都不行!我大哥,就是没这机会,有这机会那绝对是……”

说到这儿,陆准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这就好像是你挺在乎的个东西,在别人眼睛里头怎么就成了破烂儿了?陆准一开始是想要表现得兄友弟恭的,可不能兄不友,光弟恭啊!那也太吃亏了!更何况,别的他能让,这孝陵卫的主导权他能让吗?让不得!所以,他越是想给人家面子,人家就越是不给他面子,最终就只能是闹成这样的一番样子。

心里不痛快,他表现得就比较烦躁了,索性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一说他我就来气。说说你的事儿吧,我一天不在,都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现在就在知道的吗?”

听陆准提到公务,冯谦才正经起来。他随手展开记录的一张纸,对着纸上的内容,跟陆准讲了起来。但讲之前,还是忍不住调侃了他两句,“你啊,这甩手掌柜还真是做不得,今天的事情倒是不多,但是几乎样样都要你拿主意。你听着,我跟你说说。”

一听说事情多,陆准当即就头疼起来。但没办法,谁让他现在是孝陵卫指挥同知,也是孝陵卫实际上的掌控着呢?享殿的大案刚刚结束,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拿主意这并不值得惊讶。没办法,他只得摆手示意冯谦尽管继续。

“这头一件事,就是享殿!”

“享殿?”陆准从摇椅上坐起来,直了直了身子,诧异道,“享殿又怎么了?那都炸成那个样子了,还能出什么事儿?”

“我的爷,说你聪明,有时候粘上毛比猴儿都精,说你傻吧……算了,不说你傻。我要是敢说你傻,你就敢真把什么事情都推给我办。”冯谦无奈地苦着脸说道,见陆准还是一副我不懂的样子,他只得问道,“我说,陆准,要是你们家房子塌了,你就任由它那么塌着?不用想法子盖新的,都不过了是吧?”

“咳,我把这事儿给忘了。”陆准是真的忘了,有冯谦事事替他想着,他就又恢复了原本的懒散。很多事情,他一个人的时候,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有了冯谦之后,他就选择性的忘记了,或者说是疏忽了,反正就是不记得了。对此,冯谦也拿他没办法。想起来了,陆准也自然想起来了关联的一些东西。冯谦为什么把这个事情第一个说,他也是清楚地,当即说道,“你是想问我,跟朝廷要多少银子修享殿?我看,这招匠人,购置材料,都得是个不小的数目。修的不好了还不行,非得比从前大才好看。那可是太祖爷的享殿,大明这么多皇陵,孝陵属于头一位的,那享殿要是越修越差劲,那朝廷也没脸面啊!可是这……”

“朝廷哪儿来的银子?”冯谦这话就说到点儿上了,陆准那一个可是,也就是为了引出这句话来。

哪儿有银子?

不,确实是有银子。

银子都在大人们的荷包里,在皇帝的内库里头,他不可能拿出来啊!

而且,人家不拿,人家还理直气壮,户部怎么不拿钱呐!就算是皇陵享殿,就算皇帝要出一部分钱,大臣们也不好一点儿都不拿,出于拍马屁的态度,也私人贡献出一点儿。但大明上下,从皇帝到商贾,那都是有名的三文钱买个烧饼得比比厚薄,拍死个蚊子都得舔两口血的主儿,俩字儿,忒抠!

“那也得要啊!”陆准琢磨了一下,自己修他倒不是舍不得这个银子,只不过划不上啊!而且,他还有自己的考量,“孝陵卫从来不欠饷!冯谦,你就说,周围这些亲军卫看着,一个个眼睛都绿了。我的钱是做买卖来的,未必没有人知道。这用来填补军饷的空额,已经算是犯忌讳的事情了。但没办法,不让他们吃饱了,这兵没个练,非得散了不可!可享殿,冯谦,真不是我心疼钱,也不是我拿不起。孙桥那边现在还有右千户所走私的路子,钱还是够花的。但这钱,无论如何,不能让我掏!否则,那事情就大发了!朝廷还不得派人来查查我,这么大笔的银子到底哪儿来的?知道是一回事儿,大白于天下是另一回事儿。看破不说破,说破必有祸。老人讲话了,财不露白啊!”

“行,我明白你的意思。”冯谦笑道,“其实,按我的意思,你也的确不能出这个钱。你说的是一部分理由,还有个理由你没提到。你小子是孝陵卫指挥同知,这次大案之后,算是整个孝陵卫的无冕之王了吧?就连神宫监,这次也是欠了你一个人情。按照赵大人查出来上报的那所谓的真相,除了那死了的宦官之外,其他人都没惹上祸。如果说这次是你掏银子修享殿的话,他们好意思从你的银子里捞钱吗?不好意思吧?再说了,让他们捞,他们敢吗?不敢!这样可就少了一些收入,他们心里也肯定是不情愿的。”

“你也就是说,朝廷拨下来的银子,不仅得够修缮所用,而且还得有分润给大家的部分。这个我懂!”陆准不是陆泓那种迂腐的货色,对于自己能改变的,比如贪墨军饷之类的,他就敢说,谁贪墨,我当场砍了谁的脑袋。而对于他现在无法改变的,他也不去强求。毕竟人活在世上,不可能事事都顺眼,哪有那么多清平世界?等到能改变的时候,如果还不做,那是你的不对。但如果改变不了,甚至强行改变可能会给很多人招来祸事的话,那只要不掺和进去,就已经不错了,“好吧,这事儿我知道了。你替我……不,你替指挥使大人写个奏折,然后再交给神宫监,让他们联名,最后再请示下镇守南都的那位公公,报给朝廷。银子的数目既不能太夸大,也不能不够用。嗯,就这么办吧,第二件事呢?”

陆准说着就想把事情揭过去,冯谦在纸上记了两笔,笑着说道:“这就想说下一件事了?这件事都还没说完吧?当然,你非说是两件事,那我也没辙。反正,我想问你的是,修享殿,你就光修享殿,没想点儿别的?”

“想什么别的?”陆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猜测道,“你不会是想要让我用那些银子,再把自己家修一下吧?冯谦,这可就过分了!咱们不能……”

“你傻了?你的宅子用得着等着朝廷拨银子再修吗?”冯谦皱了皱眉头说道,“你就不觉得,地下的那点儿东西,也应该一块儿给收拾掉吗?”

陆准猛地拍了下大腿,“对啊!这是个机会!”

孝陵每年都要修缮各处殿啊,庙啊,碑啊,石雕啊,之类的东西。这种地界,朝廷每年都会专门拨下来一笔银子,无论多少,无论你实际上怎么用,反正就是给你修缮这些建筑用的。就像陆准说的那样,孝陵在大明是皇陵之首,寒酸了那是朝廷的颜面过不去,那是皇家的颜面过不去。

这些银子,绝大多数都进了各人的腰包。所谓的修缮,一般都是敷衍敷衍。而且,也并不是每一样东西都要每年都修缮一下的。

但是,即便银子用对了地方,也毕竟只不过是修缮而已,不是什么大兴土木,增建什么东西。像这次,享殿整个被炸了,需要盖个新的,更大的,这种事情,那是几十年都不会碰上一次的。

冯谦说的很对,这一次,大兴土木,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到时候,监督工匠建造的绝不会是神宫监的太监,而是陵内的精兵,是陆准手下丁禹州的人。陆准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地下工事的问题,这也是唯一的机会。无论是翻新重挖,亦或是毁掉,这都是极好的机会。

因为大规模施工的缘故,足以将一些来自于地下的声音掩盖住。即便偶尔被人听到,人家也未必有闲心去联想到,即便联想到了,也可以通过享殿的建造工程来将其遮掩过去。

想明白了这个,陆准立马做出了决定,“孝陵卫的那条地下工事,按照老爷子的说法,最早的时候,应该是挖到南都城里的。监督南都城里的风吹草动,甚至是非常时期直接运兵进去,都是非常的便捷。但那部分现在我们是无能为力了,毕竟是在城内,想要掩盖住,还需要城内的配合,现在八成是找不到可以配合的借口。不过,这工事我还是不想放弃,毕竟它对孝陵卫太重要了。我想,应该可以借着现在这个机会,将咱们这边儿的这部分工事先整修一遍,以作备用。而且,还可以将它隐藏的更好一些,不那么容易被人发现。至于城内,那就还要等机会了。”

“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这样好了。”冯谦顺着陆准的话接着说道,“不过,你也得考虑清楚,工事是用咱们自己人去修,还是用工匠去修?工匠肯定是修得快的,但容易泄露秘密,按照我的想法,在完工之后,大可以全部……呵呵,当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么做。所以,我跟你商量,如果用自己人的话,那惊动他人的可能性就会高,泄密的可能性小,但也不是没有的。而且,进程肯定会慢,你觉得呢?”

“肯定是用自己人呐!”陆准毫不犹豫,他不想把无辜的人卷进来,如果用工匠,冯谦的暗示已经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做完之后,冯谦一定会让那些人消失的比较合乎情理。如果用自己人的话,冯谦就没那么大的能耐让他们集体消失了,而且,陆准也更加不会同意他杀人灭口。但这些都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陆准其实已经想好了应该用的人选,“你不用担心口风的问题,这种事情,要么不事发,一旦东窗事发,我是首犯固然没有好处,但参与的人难道就可以免罪了吗?按照大明律例,监守自盗那可是要加重刑责的。他们都是孝陵卫的兵,这个轻重不会不好取舍。而且,你说自己人办得慢,我倒是不认同,你怕是忘记了,前千户所的人以前是干什么吃的?高有法有个外号叫穿山甲,挖工事之类的事情,他比匠人门儿清!而且,对于机关什么的,他也很清楚。这样的人选,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