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满天绚丽红霞后,卖艺摊子被围个水泄不通,将街道堵得严严实实。
此时已经临近正午,陆续有三四个壮汉挑战少年,任壮汉们使出吃奶的力量,也不能撼动少年足下半寸。
围观的人群里有武林中人,心下也不免啧啧称奇,就算少年使的千斤坠功夫,也不能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看来是江湖代有新人出,又一个奇才问世。
卖艺摊子得了不少赏钱,还没有谁能让他们掏出金子,如果有,这个人一定是王铁掌。
之前灰溜溜挤出人群的屠夫,再回来的时候趾高气扬,因为他真的请来了王铁掌。
王铁掌在京城里有一家武馆,凭借能开山碎石的掌上功夫,他名利双收,也被人称作铁掌王。
能被称王的人,就是大人物。
大人物来了,人群闪开一条路,让他走到卖艺少年眼前。
王铁掌的身形不高大,却有一双像蒲扇一样的大手,他对少年拱手见礼时,像架起一对黑铁锤。
一双肉掌,被他练成皮肤黝黑,这是常年用滚烫的铁砂子练功,而留下的印记。
王铁掌打量过寒九,客气一句:“小哥好俊朗。”
寒九回礼,声若秋寒:“推倒我,赢一锭金子。”
没有废话,没有寒暄,在旁人眼里看来,少年有些无礼,王铁掌却笑了,他觉得少年痛快的可爱。
王铁掌掏出一锭金子,对少年轻笑:“我做事喜欢公平,我推不倒你,就输给你这张金饼。”
金子明明是元宝形状,王铁掌却说这是一张金饼。
当所有人都以为王铁掌说走嘴的时候,金元宝真的变成了金饼。
薄薄的一片金饼,在王铁掌的指尖迎风颤抖,发出微微哨音。
这是金子的声音,清脆而诱惑。
懂行的人都在喝彩,赞叹王铁掌的一双手,已有化金的功力。
用一张金饼,赌一锭金子,这个赌注很公平,所以,王铁掌坦然的将双手推在寒九的胸膛上。
几十年寒暑苦练所得来的内力,都被王铁掌汇聚在双掌上,他的一双肉掌开始发烫。
人的皮肉如果不小心碰到开水,一定会跳走,王铁掌此时的双掌,比开水还要烫。
寒九并没有跳走,他屹立,像一座冷峻的石雕。
一双有化金之功的铁掌,已经烧破了寒九的衣衫,粗布散发出糊味儿,王铁掌开始惊诧。
令他惊诧的,并不是寒九皮肉无损,而是他感觉到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正在吸食他的内力。
双掌渐渐变冷,像推在万年寒冰上,王铁掌的全身毛孔已被寒气浸透,眉毛已经挂上冰霜。
只在喘息之间,胜负已分。
王铁掌收回掌法,凝视寒九片刻,郑重拱手,轻轻一句:“多谢英雄赐教。”
风微兰笑嘻嘻的替寒九客气了一句:“谢谢大叔,有了你的金子,我们中午能吃顿好的。”
王铁掌点头笑过,挤出人群,有没看懂的人,还在疑惑,难道王铁掌也输了?
热闹了一个上午,红霞渐渐散去,三个人也收了摊子。
风微兰找了一座体面的酒楼,点了一桌子好菜,也不忘为水竹影点了一壶女儿红。
女儿红很甜,水竹影品酒时,风微兰的笑容更甜:“我早就听说过人间这种酒,是家里生了女儿后,爹爹酿一坛好酒,埋在地下十六年,等女儿出嫁那一天拿出来喝,这是多么美好的父女之爱。”
说完这些闲话,风微兰挑起纤眉,溢出坏坏的笑,小声对水竹影说着女儿家的私房话:“等花半月嫁给你的那一天,我保证每一桌都有女儿红,我请客。”
“怎么提起那个自恋狂?”水竹影不受微兰欺负,反将她一军:“莫非是你在试探我,怕我和你抢男人,你喜欢他?”
“水小姐好厉害,真会贼喊捉贼呀。”微兰品一口茶,清清嗓音,说着让竹影不能反驳的理由:“你对每个人都温柔婉约,唯独对花半月不屑一顾,还说你不承认?”
“这叫路不平,有人踩。”竹影得意的饮酒轻笑:“我就看不惯他自吹自擂的样子。”
在女孩们笑闹时,寒九时不时的望向酒楼门外的街道,似乎在等什么人来。
人虽然来得晚了些,终归还是来了,总算没有让寒九落空。
是一队官兵,还有手执拂尘,身背桃木剑的黄袍道士。
领头官兵霸气十足,将官刀拍在桌子上,大声喝问:“是你们三个在街上卖艺的吗?”
水竹影饮尽杯中残酒,眉目不抬,冷语反问:“怎么,犯法吗?”
“卖艺不犯法,用妖术惑乱人心就犯法!”领头官兵立即下令:“全都捆起来!”
几个兵丁拿了三条绳子,欲要捆绑三人时,黄袍道士在一旁冷冷作笑:“妖怪们听着,绳子上有本大仙的法术,你们要是敢反抗,被天雷轰顶的滋味可是不好受啊。”
区区一队官兵和道士,怎能在这三人手底下走过一招?
恐怕谁随便挥挥袖子,就能将他们打出八里之外。
可是他们三个却乖乖的任官兵们捆住,在被带离酒楼之前,水竹影将赢来的金饼留在桌上,除了付酒菜钱,剩下的就算给吓坏的酒楼老板一点补偿。
酒楼里的其他吃客无不感慨,明明是天真浪漫的少男少女,怎么就是妖呢?
京城府衙抓了三只妖,这算是一个大事件,消息迅速传遍京城。
人们开始津津乐道,如果不是妖,王铁掌怎会推不倒少年,少女又怎能一箭烧红天云?
夜半时分,明月高悬。
京城府衙的后院,搭起了一座法台。
法台上摆着贡果香烛,黄袍道士披发赤脚,站在法台中央,他要请神灭妖。
要被他灭的妖,就是被捆住的水竹影,风微兰和寒九。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三个就是等死的人,可是两个女孩却挤在一起有说有笑,丝毫没有死之前的恐惧。
桃木剑插着灵符,在红烛上点燃,对着星空晃来晃去,道士嘴里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歪词。
几通咒语唱过去,道士突然咬破舌头,将血喷在桃木剑上,喝指法台下被看押的三个人:“降魔祖师立即就来,你们三个快快自尽,否则将受万劫不复之苦!”
听着道士撒泼一样的吼叫,风微兰幽幽一声叹,转头笑话寒九:“你的计策好像不灵了。”
叹息声未落,突然有兵丁跑到法台下,仰头对道士通告:“护城法师,有一队兵马踹门进来了,说是来找这三只妖的。”
道士愣住,紧锁眉头,谁这么大胆子,敢踹城府衙门的大门?
水竹影咯咯一声冷笑,遥遥奚落道士:“护城法师,你快去看看吧,说不定是降魔祖师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