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志风是脱离叶家独立门户,家里实在没什么旁的亲戚,既没有姑姑阿姨等女性长辈,汤宛容身为长嫂,礼物一定要厚重。她也非常重视,连着跟叶志风商量了好几晚,最后才敲定下来。

叶箐箐由着她们折腾,一个现代人,哪经历过这种传统民俗正式的成人礼啊,想想还挺有意思的。只是苏氏一旦念叨起亲事,她就借故七秀坊有事,躲出去了。

索性到后面苏氏也不念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婚姻大事自有月老牵线,缘分这种事又有谁说得清呢?

十五岁少女步过笄礼便正式长大成人,在这一天要焚香洗浴,换上新衣挽发簪花,聆听长辈的告诫与祝福。叶志风不知在哪买来一块香料,抱着香炉子兴冲冲的跑来献宝。

“娘亲,你闻闻这香,可是我费了好大人情弄来的。”

苏氏正为了香料挑花眼呢,闻言不由好奇起来,“这是什么香?哪来的”

叶志风笑了笑,道:“先闻闻看可还合适?”

香料呈暗暗赤红色块状,轻轻掰下一角放入香炉中点燃,不一刻袅袅香烟飘了出来,是一种不知名花香,淡雅清芬、丝丝绵长。

苏氏仔细嗅了嗅,满意的笑道:“这味道不错,想必箐箐也会喜欢的。”

农户们普遍没有熏香的习惯,虽说香料可提神助眠平心静气,诸多好处,且日常熏香仪表整洁也是素养的一种体现,但那都是殷实人家玩的一套。

苏氏年轻的时候也挺爱熏香,不过后面有了孩子,各自操劳,自然就放下了。笄礼上的熏香则是世代延续下来的规矩,毕竟谁家姑娘不是香喷喷的呢。

有了香料,其余东西的准备基本已经完成,苏氏便去邀约了李氏。

田心村有个祠堂,是村里共有的,供奉着不知多少年前的先祖,以往村里孩子的及笄及冠礼都是在祠堂进行,有辈分高的人观礼。

但叶箐箐不能去,他们一家是外来人士,虽然平日相处并不生分,但是祠堂却是没相干的。苏氏也不在意这个,只说在自家厅堂进行便可,反正不过一个仪式罢了,她相信神明愿意庇护他们一家。

面对主持笄礼的邀约,李氏欣然应允,她显然不是第一次替姑娘家做主的,当天早早的就来到了他们小院。

还是一身洁净的布衣,李氏总是嘴角含笑,给人和蔼的感觉。

叶箐箐还记得自己刚穿来不久,娘仨独立门户,没米下锅还是她给借的。几年时间过去,她长大成人,而李氏银发渐生,不得不说光阴似箭。

“有什么规矩我也不太明白,还望李婶婶给指点指点。”苏氏笑着替她上了一壶早茶。

一日之计在于晨,从清早开始,叶箐箐就被拉着去洗了澡,穿着亵衣焚上香炉,跪坐在竹席上聆听教诲。

李氏拿着一本类似于《女戒》却又不是女戒的读物,从头到尾细声慢气的读给她听,待一篇念完叶箐箐的腿也差不多麻了。

因为是在室内,门窗紧闭,没一会儿就一屋子香气。这一环节现场只能有苏氏和汤宛容在,完事之后叶箐箐才能起身更衣,由她们帮着穿上新衣,而李氏则拿着桃木梳帮她绾发。

挽起发髻好簪花,苏氏给她定制的是一支红翡琉璃簪。上等的翡翠盈盈如水,红艳夺目,宛如旭日初升朝气亮眼。

衣服也是大红色的,一开始叶箐箐有些嫌弃,不过苏氏非常坚持。大姑娘了当然要穿红戴绿,不鲜艳一点,跟个朴素的妇人似的,那还了得。

最终当然是叶箐箐败下阵来,好在红衣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俗气,反而透着一股——干净。

干净的红,简单而不繁复的款式,更显出端庄之态。宽大的腰封束起她柔韧腰肢,窈窕淑女,不外如是。

李氏瞧着她披上衣裳的周正模样,忍不住笑着直点头,“待会儿怕是要看呆外面那些人了。”

曾经毫不起眼的小丫头,脸上还因为天花留下坑坑洼洼,谁能料到她的皮肤会一天天好起来,出落得如此标致模样呢。回头想想果真是应了那句话:女大十八变!

“我们箐箐本身就是美人啊!”汤宛容高兴的帮她理好衣襟。

苏氏没有反驳这话,不是说她不想谦虚几句,实在是……她也觉得自家闺女好看!

叶箐箐无奈的接受了赞美,虽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这个小地方,大概她算是美人吧……

不知道哪来的规矩,汤宛容居然在她额上贴了一滴亮片,类似于梅花妆的效果,衬得眉间轻盈如水。正所谓螓首蛾眉,明眸皓齿,风华初现。

把叶箐箐收拾妥当,苏氏跟着李氏后头,几人移步厅堂。那里同样摆放了一张竹席,用于跪地‘受戒’。

此番受戒不是听李氏念书,而是接受一把‘戒尺’,此戒尺意为【自省】,必要时候用来【自罚】。孔圣人云:吾日三省吾身。妇人虽不是君子,但也要时刻谨记,是否做好自己的本分。

李氏手持戒尺说了几句老一辈传承下来的告诫,方才把东西交到叶箐箐手里,后者自然是乖乖垂首接过。

笄礼到此基本就完成了,厅堂里簇拥着不少前来看热闹的人,都是熟悉的邻里,纷纷向苏氏送去祝福,对叶箐箐的赞美更是不绝于耳。

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

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山窝窝里面也能飞出金凤凰,这样标致的姑娘,比城里那些大家闺秀可都强多啦!

苏氏一面高兴一面发愁,这两年不少人拐着弯来问亲,都被她挡了,箐箐那丫头还不知足呢。没有定下来,问亲的人只会多不会少,高峰这么好的孩子,也不知道她哪里不满意。

正巧今日赵氏也来参加了箐箐笄礼,眼见着一个个的都要跟她抢儿媳妇,当下便急了,寻思着今天非要找苏氏拿个肯定的说法不可。

专程前来的还有裴长喜,此刻她被易文群扶着,已有了三个月身孕,还闹着要来凑热闹,“箐箐今天真是太好看啦~”

在她看来成人礼何等重要,自然非到不可。

叶箐箐不由觉得微微愧疚,当初长喜大婚的时候,她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去成,虽然补了贺礼但哪有当面祝福来的诚心。

“你能来我很高兴,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切记不能蹦蹦跳跳的,否则我的罪过就大了。”叶箐箐拉住她的手,真难以相信,一直需要人照顾的长喜居然要做娘亲了。

一旁的易文群无奈道:“这个小傻瓜要是能听你的就好了。”

人都说一孕傻三年,她本来就够傻的了,做事情总不能瞻前顾后,真是辛苦了他这个当相公的。

“你说什么呢!”裴长喜提着裙子拐腿给他一脚,熟练度满分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易文群瞪眼了:“闰之,看看你妹妹,一点都不贤妻良母!”都有了身子居然还动不动就踹人!他不能教训她,找她哥哥来总行了吧?

可惜裴闰之并非纯良之人,啪的合起扇子,放在唇畔轻笑道:“文群这是要退货的意思?”看热闹不嫌事多简直不要太可怕。

裴长喜瞬间睁大了眼睛,嫌弃她不够贤妻良母想反悔了?!“易文群,你这个家伙……”

两人自小相识,她嫁过去给他生儿育女,居然还敢嫌弃她,是不是心里惦记着柯盈盈呢?裴长喜越想越委屈,当即扁了扁嘴。

“嘘嘘嘘!”易文群连忙揽过自己的小妻子,连声哄道:“是我说错话了,咱们别听闰之这个破嘴巴说话行吗?”

唯恐天下不乱,已经被坑了不止一次,他不得不深刻认识到自己误交损友的事实。

“其实你心里就是嫌弃我对吧,巧的很,我也看不上你!哼!”裴长喜气哼哼的扭过脸,用后脑勺对着他。

易文群哪有这种想法,虽然时常斗嘴,那不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嘛……如今媳妇都怀孕了,当然要事事顺着她,当即好声好气的签下各种赔偿条款不提。

边上的叶箐箐和裴闰之被喂了一吨狗粮,面无表情两两相望。

那边杨柳端着一大碗面条过来了,远远的便道:“箐箐早上还没吃东西呢,先把这长寿面吃了垫垫肚子。”

叶箐箐摸了摸小肚子,这么一大碗下去还不饱了,中午时会开席设宴,多得是好吃的……

高峰一见她那纠结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哼声道:“你个贪吃鬼,等到中午开饭那碗面条想必也消化的差不多了。”

听见这话众人都笑了起来,今日被邀请过来的都是往日相熟的街坊邻居,金兰忍不住打趣道:“高峰这样说人家箐姑娘,刚才还不是看直了眼。”

“就是啊,能吃是福~”

“别说高峰了,我这个老婆子都要看呆咯!”王婶子也过来帮忙,这种流水席大锅菜她经验丰富,在行得很,哪能少了她的身影。

江嫂子笑着接话道:“今天过后,苏娘子家的门槛可别让人踩破了,哈哈!”

大伙都对叶箐箐赞不绝口,却有人听不下去了,曾秋梅撇撇嘴道:“可惜她被山贼掳走过,那一夜谁知发生了什么呢~”

院子里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大伙相互对视两眼,那一天全村都遭了秧,不管过去多久都难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