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庸知道,柳红颜这人,不下定主意随波逐流她完全无所谓,可一下定主意怕是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改的。所以最后也没多劝,还十分自觉地借出自己坐骑(玉鲲兽)。
“一来,你要照顾好你师尊,我要去安华长老那里交代几句。”
一来一向不大爱说话,所以他并没有回,不过在柳红颜想要起身的时候,他默默上前扶住。良庸看见这一幕,知道一来这小子还是靠谱的,心里已基本放心下来。
这一头被扶助的柳红颜想,以后如果有了儿子,大概就是这样子吧。其实吧,她以前也想过繁殖这种生理活动,还觉得一定得好好管教,可是后来和柳惊鸿在一起以后,她又觉得,如果自己有了儿子或者女儿一定要可劲去宠,毕竟娃娃已经有了个冷面的父亲,不能再有个严厉的母亲。
想来,如果柳惊鸿没消失的话,她儿孙绕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虽然东山与南山路途遥远,但是因为有了玉鲲兽这种开了挂的坐骑,所以还是很快的。
只不过柳红颜没看见的是,有一个墨袍的道者刚刚疾行到东山,他只看到已经腾空而起的玉鲲兽,以及上面坐着的柳红颜和她那小徒弟一来。
……
回到南山下,柳红颜被一来小心扶着坐回了床上,只是他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柳红颜一看这,就知道这孩子心里八成是又有心事了。
“一来,你是有什么要问我的么?”她背靠着墙,手放在浅青色的锦被上,苍白的手上已经能看出青筋的纹路。
“一笑师伯,刚才也在。”原来一来刚刚看见了沈一笑的落寞表情,此刻他觉得还是应该把这事儿告诉她。
他总觉得,那个人虽然对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只适合被人当大佛一样敬着,但是对师傅,他是真心的。他在乞丐窝里呆过,所以他虽然不愿意与人周旋,却还是能看得出来人情冷暖的。
比如,虽然良庸师伯总是话唠又热心,但他只做本分里的事儿,在他有事没事的叨叨背后,是他超然物外的淡漠。
又比如,虽然明言师伯如光风霁月,可他却觉得,明言师伯有一日会离开,因为他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修仙问道充满纷扰的世界。
可是沈一笑不一样,他对师尊总有一种执着。
“小子,你这是要当起媒人了?”柳红颜打趣着一来,言语里分明没有半点男女之意。
一来又沉默了。
想到这两天这孩子估计也被自己吓住了,柳红颜心软了下来。不就是个念头,她说明白了这小子以后就不会乱想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嘛,你师尊我是有主的花儿。”她脸上带着盈盈笑意,比起这百年来的任何一个时刻,她笑的都要真实的多,就好像只有这一回,她是真真正正为自己笑的一样。
“我没见过。”一来只吐出了四个字,他想的很明白,如果那人真的存在,那么一百年了都没来找过一回,只能说明是他辜负了师尊。
真是个驴脾气,也不知道像谁了。
“那沈一笑又有什么好的呢?”柳红颜这回是真的有些气急了。
一来觉得自己大概是把好脾气的师傅给惹火了,可是有些事儿,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的。
于是他说:“他在这。”
唉,这孩子,柳红颜觉得很发愁,以前看着挺机灵的,怎么突然就无法交流了。
“一来,你知道吗,在我遇见你师公的时候,不过才见了两面,竟然就想那么跟在他后面,好像内心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跟着他,跟着他,跟着他说不定就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她一边说着,似乎又想起那天的情景,声音莫名带了一种感染力,让人想笑的感染力。
一来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什么,但他又很想知道,那个传说中的师公,到底是什么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自己的师傅如此着迷。
“他好看?”一来的思路还是很传统的,虽然他没谈过感情,也不明白爱,但是谁让世俗界里那么多说书先生,讲了那么多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而故事中的男主角总是有一张好看的脸,让闺阁里不谙世事的小姐一见倾心。
柳红颜好笑地摇摇头。
他这都是从哪学来的,这么小就学会看脸了可不好,至少也要等找媳妇儿的时候呀。
可是,自己又该怎么去教育他呢?突然福至心灵,她想起一句十分烂大街的鸡汤。
“一来,看人不能只看脸的,欣赏一个人,始于颜值,敬于智慧,久于善良,终于人品。”
一来听了,竟然很有感触。他其实也觉得说书先生讲的太理想了,哪能是长得好看的公子就一定是值得托付的良人呢?要知道他看过的纨绔里,十个有九个都是细皮嫩肉的书生样,可不还是个花天酒地的纨绔。
只是,一来又问:“他人品很好?”
柳红颜回想了一下,果断摇头。
她说:“爱一个人是不一样的。就好像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世界都是残缺的,从我遇见他那天起,我就知道他是我失去的另一部分,所以直到我遇到他,我才是完整的。”
【画外音:所以你为什么又给出这么一句鸡汤……】
西域星辰之殿里。
黯香尘觉得这话初听起来好像不太对,但是细想一下好像又的确是那么一回事。这姑娘看起来风轻云淡的,原先还以为她那时哀莫大于心死,现在看来,她倒是一直很通透。
“柳玄,你说你还能出得去吗?要不你也不要耽误人家姑娘了,不如我帮你个忙,去消了她的记忆,然后再托梦给我儿子,叫他追一追,他们两个看起来也搭,说不准就美满一生了。”
起初黯香尘只是怀着打趣的念头,但越说到后面,她就觉得越靠谱,左右都是要覆灭的。
白衣男子并不理她,他已经很久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了。如果不是还能看见她,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的命运是不是从来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