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死海里这些水草其实很有来历,虽然至今没人弄明白它到底是什么,不过据说是在有玄玄宗以前,这湖就已经盘踞着这一块地盘。

之所以用的盘踞二字,是因为中清界里一些野志瞎猜,说是这湖有自己的灵智,日常以活人皮肉为食。

因为野志上说得那是有鼻子有眼的,又有无数例子为证,所以中清界里很多人都相信,闲时莫来妄死海,无人能收枉死骸。但是这些东西,柳红颜肯定是不知道了,她此刻正兴致勃勃地打算去湖中央寻宝。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的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一座宫殿,水晶的墙,琉璃的瓦,蓦然出现很是晃眼。

而她抱剑那么站着,表情呆呆的,似乎很不相信。

妈呀,自己踩了几十年的狗屎终于换来了这样的狗屎运吗?

那宫殿似乎是知道有人来了,纯银的宫门自己就开了,发出古旧的铁链转动的声音。而当柳红颜看见了里面的情景,眼睛瞪得滴溜圆。

她抱着剑欢快地跑进了宫殿,走过一条汉白玉铺就的狭长拱桥,看着桥两边的池子里流动着醇香的葡萄酒,而走下了桥,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座由宝石与珍珠堆砌而成的鸾鸟,鸾鸟正展翅欲高飞,像极了她今天所戴银钗上的那一只。正当她围着鸾鸟发出啧啧的感叹的时候,又看见高阶之上有一个王座,一副橄榄花环正摆在纯金的王座上。

那王冠在向她招手,在向她呼唤,而她也并不辜负这一番盛情,抱着铁剑踏上了高阶。

“哒,哒,哒……”

在这寂静的宫殿里,她的脚步声是如此清脆,就像是某种倒计时,终于,她走到了王座的前面,痴痴看着纯金座椅上的橄榄花环。

然后,伸出一只手……拔出了怀中的铁剑,双手合握着铁剑就斩向橄榄花环,嘴里还破口骂道:

“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今天走的又是狗屎运!”

橄榄花环被铁剑劈成两半,柳红颜终于看见了它的模样,哪里有什么花环,哪里有什么宫殿,此刻她分明被一堆不知来历的水草包围。

一时之间,柳红颜怒从心中来,双手握着铁剑就开始胡乱砍了起来,一边砍着,一边嘴里还念叨:

“下一回再给本姑娘画饼,看我不把这儿闹翻天!而且你们这群傻水草,就算要给我编织幻境,至少也要弄出他来吧,整出一个我十八岁中二少女期间的幻想,还想让我这个前后加起来已经活了五十年的阿姨陷进去,是不是智商有问题!”

盛怒之中的柳红颜是左挥右劈,将妄死海里的水草斩了个痛快,但是这些本没有多少灵智的水草,却被这个疯女人给吓到了。

它们瑟缩着就往湖底下退去,颤颤巍巍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怜。

因为没东西可劈了,柳红颜终于停了手,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方雪帕,细心擦着手上的铁剑。擦完了剑,又不知从何处变出来刚刚消失的剑鞘,将铁剑缓缓插入了剑鞘之中。

做完了这些,她又抱着剑往前走,只是这一回,凡她脚步踏下的地方,湖水都是清澈见底,根本不见一丝碧色,倒是她脚步周围的地方那颜色都会明显变深。

她的头发又被吹起,妄死海上终于有风了,她这么想道,

。在风里胡乱将一战过后显得更凌乱的头发理了理,摸了摸头上的银钗,钗上那只鸾鸟依旧是振翅欲起。

所谓妄念,就是不该有的念头,不是别人眼中的不该有,而是自己心中的怀疑。

比如说何镜,他心里的确渴望自己能够一鸣惊人,可是这么多年所遭受的一切,让他又意识到,自己是不会成功的。正是这样一种矛盾,才让妄死海的水草有可趁之机,让他陷入幻境之中。

而夏蓉,此刻正做着春梦的夏蓉何尝不是如此。她心里既爱慕着何镜,又知道其实对方未必喜欢自己,只不过女孩儿真把芳心给了别人,不管对方要不要,都很难收回来了。

“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沈一笑的声音,咱们要去看看吗?”柳红颜低着头,笑着对怀里的铁剑说。

沈一笑现在的情况其实很不妙,他的手上脚上都已经缠上了水草,湖底还有源源不断的水草涌出。

但在沈一笑眼中,他又变成了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只能在一旁看着,只能在漫漫长夜里独自煎熬。

正当水草已经缠上沈一笑的脖颈,正准备伸向他的口鼻一击致死之际,一根带刺的铁鞭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几乎擦着沈一笑的笔尖将那群水草抽断。

那挥鞭之人正是柳红颜。

此刻她一身青衣,眼神冷漠,可惜这样酷呆的样子转眼破功,下一刻她直接收回了铁鞭,双手握着铁剑吃力挥斩起来。

也许是因为之前她给水草们造成的恐怖印象,妄死海里一向缠人不放手的水草这一回竟纷纷主动撤回,不一会,这一处就只剩下躺着昏迷不醒的沈一笑,以及低头用雪帕擦拭铁剑的柳红颜。

另一边,最先失控的是夏蓉,她脸上潮红一片,正不管不顾地就想要抱紧何镜,可是何镜是谁,他心里只有自己,一把推开了这个累赘。张青这时已经抽出剑,因为他眼前的景象正是何镜辜负夏蓉,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姑娘在那哭泣,他挥剑就往前劈去。

而真实情景却是,他正举剑欲劈向坐在海上盘腿修行的陈章。

陈章感受到正袭向自己的剑风,他睁开眼立刻站起身来,一个鬼步就离开刚刚还坐着的地方,冷冷看着丧失理智的三人。

他看了看缠着他们的水草,心里觉得这次试炼实在无趣,朝四周望望,确定好方向就鬼步离开了,只留下何镜三人在原地被水草的缠着。

柳红颜只是守了沈一笑一会,并不打算扶起他什么的,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不过,有她镇着,那些水草也只能藏在湖底了。

水草:那女人好凶凶……

沈一笑足足躺了小半个时辰才从混沌里清醒过来,他一手撑着地坐起,另一只手则是揉了揉有些发懵的脑袋。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具体梦见了什么,他却一点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