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筱钰的死,让本就神经高度紧张的吴恭进五人,瞬间陷入了癫狂和绝望。
眼下我成了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往哪儿走,做什么,他们就跟着往哪儿走,做什么。
我忽然有些后悔过来了。
我连吼带骂,让他们冷静下来,说现在担心也没用,还是想想怎么自救。
吴恭进第一个冷静下来,重又将那张合照拿出,指着酒店窗口,那个露出半个身子,面孔有些模糊的服务员,颤声道:“一阳,我早就想说了,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有点可怕?”
我心道这家伙该不是怕得草木皆兵了?问他能不能在电脑里放大这张照片。
吴恭进摇头道:“没用的,不是像素问题。这人的脸,就是模糊的。”
这下连我都觉得有古怪了。
看着那张合照,我忽然心里一动。
如果真像吴恭进他们担心的那样,他们七个人,受到了莫名的诅咒,会一个接一个地死去,而从合照上看,似乎他们死亡的顺序,就是按着合照时排列的顺序来的。
先是曹炳添,再是杨筱钰,那么接下来,就该是高攀……
我没敢把这个发现告诉他们。或许他们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只是自己不愿意去相信罢了。
我吩咐他们待在屋里别动,饿了就点外卖,别碰任何锋锐的东西,准备和吴恭进晚上先去曹炳添家看看。
其他四个男生忙不迭地点头。
我俩也不等天完全黑,坐车到了曹炳添家所在的小区。
曹炳添的尸体,应该已经运走了。
屋里黑漆漆的,似乎他爸妈伤心过度,都忘了开灯。
曹炳添家,很像过去那种连排的职工宿舍。他爸妈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这房子,是很久之前就分配下来的。
门没关,可能曹炳添爸妈刚刚下楼。
我俩闪身进屋,也没敢开灯。屋子正堂上,挂着曹炳添的黑白画像。
可能因为屋子阴暗的缘故,画像中的曹炳添,仿佛一直在瞪着我俩。
我原本不打算在吴恭进面前,暴露自己会问米的本事,不过眼下事态紧急,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让吴恭进在门口望风,将事先准备好的瓷碗、陈米、红竹筷,摆在曹炳添的画像前,冲他拜了三拜,往自己手指上割了一道口子,让血留到陈米中,盘腿闭眼,开始念叨问米的咒语。
等了许久,料想中刺骨的寒气却没出现。
我睁开眼,见自己还在曹炳添的画像前,屋子里也仍旧黑乎乎的,没有任何动静,心中奇怪:难道曹炳添恨我,不想出来和我相见?
正纳闷间,门口的吴恭进慌慌张张地道:“一阳快走,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的楼梯传来。
我俩赶紧出了门,准备从另一道楼梯下去。
这时候,我分明听到,屋里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
“嘿嘿嘿……”
声音嘶哑干涩,像是喉咙里含了一块火炭,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尽管如此,我还是听出来了,那是曹炳添的声音。
我以为是问米奏效的时间滞后,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就见黑漆漆的屋子里,似乎有个一身缟素的人影,站在窗边,像是在朝我们这边看。
我也没觉得害怕,想上去看看那人是不是曹炳添,就见两个身影,从另一头的楼梯口闪出来,被吴恭进拉着,赶紧下楼去了。
吴恭进问我现在怎么办。我摇摇头,说回去先跟其他四人商量下,不行明早我直接去殡仪馆,找曹炳添的尸体。
吴恭进想了想,也没其他办法,只好点头答应。
我俩回到吴恭进家,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令人不安的血腥味。
我见房门虚掩,屋里也没开灯,心里一颤,知道出事了。
吴恭进摁下墙边的电灯开关,刚踏进屋里一步,又屁滚尿流地跌出门来,指着客厅地上,躺在血泊中的两具尸体,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和照片中预示的一样,高攀的脑袋,被天花板上的吊扇削去了一块,脑浆混着血水,糊在他乱糟糟的头发上;张昭仰面倒地,一支圆规扎进了他的右眼,眼球都掉了出来,挂在圆规的脚上。
只是一个多小时的工夫,就又死了两个,而且死在自己家,吴恭进整个人都吓瘫了。
我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和愤怒,用力扇了吴恭进一个耳光,让他清醒过来,赶紧给徐虎和刘成达打电话。
如果照这个速度下去,只怕他俩也凶多吉少。
电话打通了,却没人接。
我问吴恭进,他们平时除了待着他这儿,还会去哪儿。
吴恭进想了想,双眼一瞪,连门都顾不上关,当先往电梯间跑去。
我看了眼客厅中的尸体,深吸了口气,也追了过去。
吴恭进告诉我,这些天,他们每个人都像惊弓之鸟,也不敢靠近危险的地方。除了他家,平时会去的地方,就只有白天我们会面的咖啡店。
走到半路,吴恭进忽然身子一僵,跟着就像筛糠似的,剧烈颤抖起来。
我几步跟上前去,也倒吸了口凉气。
我俩身前的公路上,有个人影,勾着脑袋,像黑色的塑料袋一般,挂在路旁的电线上。
从人影的身材和体型来看,就是小个子徐虎。
照片中,两道白线穿过徐虎的腰间,而当时徐虎的表情,正好像触电一般痛苦。
“死了……都死了……”
吴恭进瘫坐在地上,不断地喃喃自语。
我猜刘成达估计也难逃厄运,接下来就是吴恭进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同时心里隐隐感到不安:似乎随着我到来,反而加快了他们六个的死亡。
那个像菊花一般的数字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到底是谁,非要杀了曹炳添他们?
我理不出头绪,也对曹炳添不愿现身相见感到疑惑。
吴恭进坐了好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平静得连我都感到惊异。
他淡淡地冲我笑了笑,道:“走吧,不找了。老同学过来,我都没好好请你吃顿饭。我饿了,咱俩吃饭去吧。”
我想起他照片中的死亡方式,连连摇头,让他别放弃,再等等,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吴恭进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忽然问我:“一阳,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叫你来吗?”
不等我回答,吴恭进慢慢起身,朝夜市走去,边走边道:“因为我知道你的事儿。”
吴恭进不管不顾,在烧烤摊点了啤酒、烤串和炸花生,让我陪他喝酒。
他笑了笑,道:“老曹跟我说过你的事。我不是说,他的死是你的责任。这种事,放到谁身上都不好过。咱们同窗一场,又是哥们,没必要揪着别人的伤疤不放。我只求你,如果我今天躲不过这一遭,还望到了下面,老同学能照应下。”
他笑着笑着,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
我不清楚他究竟知道我多少事,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和他碰了下啤酒瓶,正打算像过去那样,两人对吹瓶底,吴恭进忽然身子一僵,痛苦地捏着自己的喉咙,“啪”地摔倒在地。
烧烤摊老板和食客见状,惊叫着四处逃窜。
我赶紧上去扶他,见他已经气息微弱,只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脸上带着释然的表情,却什么也没说。
恰在此时,我身后警车嘶鸣。
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飞快地从警车里冲出来,将我的双手用力反剪,拖了出去。一连串的闪光灯,打在我脸上,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咦?刘队,你们来看,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名穿着工作服的年轻女子,将单反相机推到一个看起来与周格差不多年纪的警察眼前。
那名警察看了一眼,眉头紧皱,也没说什么,一招手,示意押着我的两名手下将我带走。
我停下脚步,心中悲凉,苦笑着问道:“是不是我身上,也多了奇怪的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