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和他瞎缠,便上前抢夺。他武功远胜于我,抱着酒坛只是闪避,我却连他的衣角也沾不到。
我便生气了,跺足说道:“你们圣琅派就会恃强欺人吗?”
他见我生气,便赔着小心说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佳人啦。要不然这样吧,咱们打个赌,我要是赢了你就给我喝一口,我要是输了就替你做一件事,怎么样?”
我好奇心起,问道:“什么赌?”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弹子,数出十颗递给了我,说道:“咱们在五丈之外发射弹子打那棵花树,谁打落的花多,谁就算赢,但是落地的花朵必须完好无损,怎么样?”
七杀门精研各种兵器,在暗器上也有独到造诣,五丈之外打中拇指指甲大小的花朵,对于年轻武人来说并非易事,要保证花朵不受损,那更是困难。我想了想,点头答应。
我俩站到五丈之外,他说:“你先来吧!”我弹出一颗弹子,缓缓飞出,正好打在花托上,那朵花轻轻落下,还是掉落一片花瓣。
他笑着说:“这可不能算的。”
我也不说话,沉思一会儿,又弹出一颗,这次我使出了“叶落洞庭波”,弹子上多了一股上激之力,花托断掉,这朵花却向上飞去,花瓣朝天,平平落地,完好无损。
他赞了一声“好”。我笑了笑,既然知道诀窍,接下来便容易了,八颗弹子打出,七朵花完好无损。
我说:“八朵。到你了。”
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可没你那么厉害的暗器功夫,五丈之外都未必打得中花朵。”
我松了口气,道:“那便不比了。我要走啦!”
他却叫道:“慢!”“嗤嗤嗤”三粒弹子打出,有先有后。第一粒打在一株树枝上,树枝断裂,第二粒擦着树枝而过,让树枝断口朝下,笔直下落。树枝断口刚一着地,第三粒打在树枝中央,花朵簌簌而落。
从不到二尺的高处落下,花朵都没损坏。这株手腕粗细的树枝上不知有多少朵花,数都不用数,是他赢了。
我吃惊的望着他,他笑了一笑。虽然其中有使诈的成分,要似他这般将时机力道算计的分毫不差,也是难得。
我将酒坛的泥封开了,不情愿的递给了他,心想待会儿我亲手打开,其他人自然看不出这酒开过封。
岂知他接过坛子,缓缓往口中倾倒,片刻之间便将七宝花蜜酒喝了个底朝天。我看得呆了,直到他将坛子递给我,才反应过来,怒道:“你不守信用,不是说只喝一口吗?”
他却分辨道:“我就是喝了一口,我喝酒的时候中间没换过气呀,没换过气,那便不能算两口或是很多口,是不是?”
我见他一脸得意又复狡黠的神色,才知道又上了他当了,气愤不过,抬手要打他,他却晃晃悠悠,原地打起转来了。
我看了一会儿,想到圣琅派禁酒,七宝花蜜酒虽是素酒,那点酒劲却不是他一个头次喝酒的人承受得住的。
正不知所措时,走廊尽头一个人却叫道:“小姐,掌门催着你送酒去呢!”
我应了一声,又急又怕,爹爹最好面子,他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夸下海口,说他的酒清香馥郁,甘醇无比,现在酒出了岔子,不是令他下不来台?他岂不是要大发雷霆?
这么耗着也不是回事,我要到大厅认错,爹爹打我罚我我都认了,可他还在手舞足蹈,待会让人看到了成什么样子?我的房间离此不远,便将他扶到了我的房中,才匆匆赶往大厅。
爹爹得知七宝花蜜酒被我失手打碎,果然大大生气,再加上淳于老儿和我爹爹有过节,在旁冷嘲热讽,爹爹重重呵斥了我一顿。好在有心观大师、紫华道长、徐掌门和杜伯伯出言劝解,爹爹便罚我到司刑台接受“劳筋骨”之罚。
司刑台在七杀门总部的广场中央,所谓的劳筋骨,便是举一块一百斤的石头直身站上两个时辰不许动弹。要是以往,最多累一些便罢,可今日不同,广场上不少五宗门人,见一个大姑娘举着石头一动不动,大感新鲜,围了过来,议论纷纷,甚至还有几人对我评头品足。
这司刑台之所以设置在广场中央,就是为了让受罚之人曝光在众人面前,这样受罚之人知道了尊严受损的滋味,也就不敢轻易犯门规了。
我被数百道目光盯着,脸红到了脖子,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偏有人叫道:“你们瞧啊,这小妞脸红了,莫不是私会情郎被七杀掌门发现了?”众人纷纷起哄。我听着他们的话,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泪眼模糊之中,便看到那个青袍道人从远处走来,我正奇怪他来做什么,他已经分开人群,跳上司刑台,举起一块大石站到了我身边。
这一来众人议论的更厉害了。我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快下去,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他却一脸的不在乎,说道:“是我连累了你,让你替我顶包,实在对不住。我刚找过黎先生了,他不同意我替你受罚,我只好陪你一起了。”
我的脸已经红的不能再红了,说道:“谢谢你,你快下去吧,两个时辰对我来说没什么的。”他看了看台下众人,又看了看我,走到我面前,巨石和他的身体把我挡得严严实实。
我望着他的背影,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回头一笑,道:“你不必在乎他们的眼光,这些人最爱幸灾乐祸,你越流泪,他们笑的越开心。”
我站在他身后,孤独的心中涌忽然出一丝温暖。就算前途狂风暴雨,有人肯陪在你身边,跟你说笑,安慰你,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后来的几天里,他经常来找我。他说,圣琅派只有回君阁一支有女子,但回君阁是圣琅派禁地,不许其他四支乱闯,他从没和女子打过交道。
他还说我把他扶到房间,没在众位掌门面前出卖他,说明我很仗义,虽然是年轻女子,比起成名的英雄也不让分毫。
他说话很是有趣,跟他那位严谨庄重的师兄,甚至是其他所有的圣琅派道人,完全是两个人。我被他逗得开心,也很喜欢跟他聊天。
再后来,我们经常一起出去游玩,一起探讨武学。他总是把一些新奇的武学心得告诉我,不过我觉得他这些想法大都离经叛道,便没去钻研。
那天深夜,他突然敲我房间的窗子,说有话对我说。我可紧张的很,他从没这么晚来找我,说是紧张,其实心里还有一丝的期待。
我打开窗子让他跳进来,他虽然面容疲惫,神情却很兴奋,对我说他创出了一门很厉害的剑法。
我有些哭笑不得,想到这几天没见到他,难道他就是在创立这门剑法吗?我对剑法可不怎么懂,但他兴致这么高,只好让他演给我看。
我看着看着,渐渐趴在了桌上,恍惚之中,身穿青袍的他似乎化成了一条青蛇,口吐长信,阴沉得很。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打斗的声音吵醒了,天已经亮了。我出门一看,爹爹和青华正在打斗,几名本门中人在旁围观。
爹爹怒吼大叫,湛紫色气芒在他身周吞吐无定,似要择人而噬。他将“七杀极意”运到了极限,可见他已对青华动了必杀之心。
三十多把不同的兵器在他周围盘绕,随便哪一件兵器入手,爹爹都能对青华发动狂暴凌厉的攻势,时而寒气袭人,时而雷鸣电闪,时而狂风呼啸,时而烈焰熏天,这精致的小院似乎承受不住爹爹滔天的怒气,墙皮扑簌簌落下。
相比之下,青华如同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一柄长剑,在疾风骤雨般攻势的夹缝之中求生,硬是挺过了一百多回合。
再后来,紫华道长和徐掌门等几人来了。紫华道长、徐掌门、杜伯伯三人一齐出手,隔开了两人。我爹爹就怒气冲冲的质问紫华道长,为何圣琅派的道人行止不端,在未出阁的女子房内歇宿。
我这才知道昨夜我看着他舞剑,看着看着便睡着了,他疲倦的很,便伏在桌上歇息。今日一早要离开之时,被我爹爹发现,二人这才动起手来。
他听我爹爹骂圣琅派出了采花贼,忍不住分辩道:“我不过在黎姑娘房间桌上趴了一晚,我们俩并无越礼之处,你凭什么这么说!”
爹爹更加气恼,反手打了我一巴掌,骂我不知廉耻,丢尽了七杀门的人。我还没怎样,他便发怒了,当下拔剑要和爹爹再打,却被紫华道长喝住。
紫华道长大发雷霆,狠狠训斥了他。我在一旁听着,才知他和杜姐姐是有婚姻之约的。
杜伯伯拜访圣琅派的时候,见十二岁的他天赋异禀,神采飞扬,便欲将杜姐姐许配给他。杜姐姐和他一般年纪,也是人中龙凤,他师父正阳道长便同意了这门婚姻。
我后悔不已。杜姐姐和我自小关系亲近,她继承了杜伯伯高傲的性儿,又有几分好强,如同姐姐一样照顾我。我却和她的未婚夫有了瓜葛,以后还有何面目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