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退!”白墨大声道,“他娘的这是五雷鬼!别让他们沾到,沾到就成灰了!”

我们眼看这火人儿实在太多,脚下又光溜溜的,连颗石子都没有,暗叹设计这机关的人果真心思缜密,连退路都不给人留,连滚带爬地往甬道下方逃去。

跑了没几步,墨白却猛地站住身子,回过头来,面如死灰看着我们道:“他娘的,出不去了!石门被堵上了!”

我心里一颤,脑海中莫名闪过船把头偷偷关门的画面,见宋大有被季爻乾拉着跑,已经有只火人儿扑了上来,就要抱住她的小腿,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危险,一把扑了上去,想要和那火人儿同归于尽。

宋大有惊叫一声,我只觉得双手像是伸进火炉子里炙烤一般刺痛。这股刺痛顺着指尖,如同电流一般,瞬间涌遍全身,几乎将我胸膛烧化。

我索性闭眼等死,感觉眼前红光漫天,耳边嗡嗡作响,身后的季爻乾等人忽然全没了动静,疑心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火人儿全消失了,我仍旧站在灯火幽明的甬道里。

我转过身,见季爻乾他们都瞪大了双眼,满脸看怪物的表情看着我。

我摊手问他们怎么了。宋大有上前摸了摸我的手,又老实不客气地捏了我脸颊一下,撇嘴道:“你真是小成哥?怎么你不怕这鬼东西?”

我让她别胡闹,想起白墨刚才说这东西叫五雷鬼,问他是什么意思。

白墨心有余悸,朝石门看了一眼,确定不会再有火人儿飞出,这才松了口气道:“这是鲁班秘术,五雷油池火。这法咒幻化出来的东西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听说威力极大,遇物即焚,不怕水不怕火,只能隔空将其击碎。常人肉身决计不能触碰,奇怪你怎么……”

他猛地像是想到了什么,瞪大双眼,指着我道:“原来是这样。”

我们让他别卖关子,有什么赶紧说。白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听师父说,这五雷油池火,本是个驱邪禳灾的法咒,专烧各路魑魅魍魉。成师兄心中无魔,灵台明澈,这油池火自然对他无效。怪叫师父和师叔他们总说,成师兄是……”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摆摆手,让我们都别问了,既然危险解除,那大理石门也开了,不如赶紧过去,说罢自己当先往回走。

我们面面相觑,也都跟了过去。

走了没几步,我忽然见那人形窟窿后闪过一条人影,心中一凛,见季爻乾等人也都面色凝重,想来也都发现了。

几个人放慢脚步,贴着岩壁,慢慢挨了过去。

“嘿嘿嘿……”

一阵古怪的阴笑声从窟窿里传了出来,如同钢丝磨地,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季爻乾大喊:“什么人!”

窟窿口腾地露出一双火红色的眼睛,正是先前瞪视我的怪物。

我们都不禁往后退了两步。那怪物却不出来,只冲我们咧嘴,露出两只尖利的獠牙,突然面色一紧,像是在用力做着什么。只听得“轰”一声大震,那大理石的石门,竟被它生生推倒。

一阵呛鼻的粉尘弥漫开来,我们纷纷捂嘴咳嗽。等粉尘散去,那怪物已然不见。

“追!”墨白当先冲了上去,被白墨用力拉了回来。

“追你麻了个巴子!”白墨怒道,“你知道是啥你就追?”

“好像……好像是个人。”墨白摸着后脑勺,显得有些委屈。

“你见过人有那种眼睛?”白墨脸都气红了。

我们懒得听他兄弟俩在这纠缠。季爻乾和我对视了一眼,两人默不作声地当先往打开的石门走去。宋大有犹豫了半秒钟,撅了撅嘴,拉着我的衣角跟在了后面。

白墨眼见我们三个都进去了,跺了跺脚,嘴里似乎骂了句什么,也只好和墨白跟上来。

石门后是个宽敞的石室。如我先前所见,石室的四壁上和外头的甬道一般,都点着明晃晃的长明灯。石室正中端坐着三具面对面的石像。石像很高,约莫有五米左右。我先前看到的,映在墙面上的人影,就是这三具石像的倒影。

我们生怕刚才那只怪物就委身在石像后面,手上又没有像样的武器,以它刚才推倒石门的力气,估计赤膊上阵,我们几个会被它全灭,于是仍旧贴着岩壁,慢慢转到石像正面,就见石像正中的空地上,果然有个弓着身子,哼哧作响的古怪身影。

那身影一团乌黑,似乎浑身长着黑毛,个头与四五岁的孩童相当,微微驼背,四肢短小,身后还留着长蛇一般的尾巴,看着有些像猴子,而且是只母猴,因为胸部肌肉相当饱满。

它似乎察觉到有人进来,往我们这儿瞪了一眼,脚下一蹬,瞬间蹿到了石像肩上。

“它怎么好像怕我们啊?”季爻乾在我耳边悄声道。

我摇摇头,问他们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白墨到底懂得最多,端详了半晌,不是很确定地小声道:“怕是只魃。符师伯猜得没错,这儿应该就是鲁班门和养尸匠开发出来的养尸地。前面不能再走了,这东西肯定是从养尸地逃出来的,咱对付不了。”

“可师父他们——”

“符师伯他们不可能在这儿逗留。”白墨截口道,“如果他们真的到了这儿,却没回去,只怕……”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但我们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一时都心情委顿。

“趁现在那只魃还没起杀念,咱赶紧撤。”白墨拉着墨白就要离开。

“怎么撤?那门都堵死了。”宋大有瞪眼道,“那种门,每隔两个时辰才能开一次。”

“你怎么对鲁班门的机关这么了解?”白墨嗤了一声,言语中已有怀疑之意。

宋大有见他这般,挺胸想要辩解。

我见再这么闹下去要起内讧,慌忙让他们别争了,本想就此问宋大有先前到底跟鲁班门的人有什么过节,耳边忽然听到细微的流水声。

声音很轻,但应该很近,好像是从石像身上传出来的。

我冲白墨等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噤声,这下连宋大有都听到了,确实是流水的声音,淅淅沥沥,从那只魃站立的石像颈后,异常清晰地传来。

“糟了,是魃血!”白墨拦着我们往石门边退去,“旱魃一出,赤地千里。虽然是说,旱魃能够引发旱灾,让土地寸草不生,但在我们这儿,还有另一层含义。这旱魃的血要是浸到土里,土质阴寒,极具毒性。刚才那些五雷鬼,我现在知道是干嘛用的了。”

他边提醒我们别踩着已经往门口流动的血迹边继续道:“这石室的主人当真歹毒,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五雷鬼的热度,刚好能将地下的毒性挥发出来,让人不知不觉中毒。”

“嘿嘿嘿……”说话间,那原本端坐在石像肩头的魃似乎察觉到我们要走,怪笑几声,从石像上一跃而下,拦在门口,浑身黑毛腾地炸起,冲我们龇牙咧嘴地挑衅。

“都别呼吸,往里走,看看有没有其他出路。”白墨闷声道,“别惹恼了它。这畜生一身毒,沾一下你就别想再起来了。”

我们都隐隐闻到一股尿骚味,感觉石室的温度确实比甬道高了许多,眼前的灯火也如同抽丝一般,变得迷离起来,知道已经中毒,慢慢后退,虽然心急,却也无计可施。

我感觉脑袋越来越昏沉,情知不妙,见其他人也都一脸痛苦,正想着反正横竖都是死,实在不行就硬冲过去,脸上忽然感觉刮过一道微风,人也瞬间清醒了许多。

我心中激荡,细眼再看,见正前方的灯火,分明被山风吹得摇摇晃晃,急忙抬头,就见石室穹顶之上,有几道几不可见的小孔,想起先前在林中看到的风眼,明白过来: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先前风眼的正下方。

照这小岛的走势,这石室后面定然还有空间。

转头看了眼仍旧守在洞门口的魃,我咬咬牙,几步冲向先前清风吹来的方向,见一侧岩壁的角落里,果然还有一道暗门。

我欣喜若狂,胸闷气短,也顾不得暗门中会不会有机关,一脚踹开,招呼季爻乾他们跟上,伏下身子,朝狗洞大小的暗道里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