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从医院出来后,便不停的往前走着,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只想离沈亦埃越远越好。
可有些人,命中注定就是她无法逃离的。比如——沈亦埃。所以,当方同从车上下来,客气的请她上车时,苏樱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满脸防备的看着方同,苏樱轻咬着嘴唇,眼中尽是期盼。她很想开口问方同求助,问他能不能借一点钱让自己可以回到桐城。也很想问方同,能不能不要将她带去沈亦埃身边。
然,根本不等苏樱开口,车子后座的车窗便降了下来。而后,沈亦埃醇厚的嗓音便在空气中飘荡了起来:“听话,上车。”
“不要。”苏樱固执的站在原地,不停的摇晃着脑袋,眼中尽是疏离的怨憎:“我要回去!”
“上车,我带你回去。”沈亦埃眉目如画,仍是从前那副温柔的绅士模样。
可于苏樱而言,现在的他却是披着画皮的撒旦,完全感受不到半点温暖,只有满满的恐惧。苏樱不自觉的后退着,一步有一步,直到后腰撞上防护栏,才猛然抬头。
沈亦埃担心她受伤,大步上前将人攥到面前,而后毫不犹豫的塞进车里,低声斥责:“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孕妇?如果刚刚力气稍微大点,你很有可能会流产,知道吗?你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体?这样的脾气闹给谁看?”
他本不是多么容易动怒的人,可面对苏樱这么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沈亦埃实在是心累。但苏樱却像是察觉不到他的担忧那般,满不在意的翻了个白眼,便将视线移向了窗外。
既然退无可退,无法逃避,那也只能面对了。虽然早就清楚自己根本没办法逃离,可沈亦埃不费吹灰之力的将找到自己,多少还是让苏樱有些不甘。
只是这份不甘,在踏上回桐城的飞机后,也渐渐消散了。苏樱看着手里的登机牌,而后揉了揉双眼,确认目的地是桐城后,还有点不敢置信:“你真肯带我回去?”
“你若是不想回去,我并不介意陪你留在海城。”沈亦埃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登机牌,仿佛随时,都能将这薄薄的纸片撕碎那般。
苏樱忙不迭的抽回登机牌攥在手里,大步朝安检口走去,再也不看沈亦埃一眼。现在的她,急切的想要知道桐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氏到底怎么样了,还有自己的父亲苏河,究竟有没有出事。
那凌乱的步子,在光洁的瓷砖上快速移动着,好像恨不得要飞起来才肯罢休似的。
沈亦埃唇角含笑,静默的盯着苏樱看了好一阵儿,才大步上前,走到苏樱身边同她并肩而立……
回到桐城,已经是夜晚10点。浓墨将夜晚渲染成了醉人的黑色,隐匿着白天竭力摆脱的肮脏。
身体的疲惫让苏樱快要睁不开眼,可脑子里的意思,却强迫着她不能合眼。在经过了一阵天人交战后,苏樱最后还是半眯着眼睛靠在了车上休息。
沈亦埃吩咐司机直接开车回别墅后,又让他将温度调高后,之后还拿了条羊绒毯搭在她身上,防止夜风入体。
方同透过倒车镜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后面的情况,确认苏樱睡熟后,才压低声音问:“沈总,要不要回去沈家打个招呼?您和苏小姐离开这几天,沈董事长那边好像很生气,听说将客厅里的古董花瓶都砸了一个。”
“砸了买一个便是,这事儿只要花钱就能办好,并不需要我亲自去办。”沈亦埃哼笑着替苏樱拂了拂耳边的垂发,“什么时候开始,你说话也开始变得这样吞吞吐吐的了?”
“抱歉,沈总。”方同立刻低头道歉,而后才说:“在苏氏出事之前,沈董事长曾私下往苏氏投过钱,现在亏本了,所以心里有些积怨大约想要发泄在您身上。”
“嗯。”沈亦埃随口应着,明显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先回别墅,我这几天可没心思听他唠叨。”
“是。”方同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沈亦埃,终究还是没忍住:“沈总,苏小姐现在毕竟是沈副总的妻子,您的大嫂。如果被人知道你们……”
话未说完,方同就被沈亦埃冷若冰霜的眼神吓得禁了声。
作为沈亦埃的特助,方同自然清楚他的禁忌是什么。可他实在不想看到沈亦埃一个没有缺陷的人变得有了弱点,从而让人利用这个弱点来攻击他。
在方同眼中,沈亦埃应该是优秀,完美,乃至不讲感情的。可他为了苏樱,却一次又一次的破坏自个儿当初立下的规矩,做出一件又一件在旁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儿。如此,就让方同有点失望了。
因而,就算明知沈亦埃会不悦,会生气,可他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然,预料中的暴风雨并没有到来。沈亦埃凌厉的眼神顿时温柔,笑着问:“知道了又怎样?这本就是事实,让人说一说也不过分。方同,你最近有些逾越了。”
方同恭敬的收回目光:“抱歉,沈总,以后不会了。”
“嗯。”沈亦埃点了点头,“明天找个细心的来别墅照顾着,她怀孕后脾气比从前更加敏感了。另外,找个信得过的医生过来好好瞧瞧,她身体太差,该怎么调养就怎么调养。”
“是。”
“如果生孩子负担太大……”沈亦埃说到这里,停顿了大约半分钟,才叹了口气哑着嗓子说:“总之,先照顾她的身体,孩子这事儿终究要看缘分。能有则有,不能有也没事。”
“是。”方同凝视了沈亦埃的下巴良久,才转过头,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没再吭声……
当司机稳稳当当的将车停在院子里时,苏樱就像有感应那般睁开了眼。她现实迷迷糊糊的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而后才回过神来,抬手就打算开门。
上了锁的车门哪儿是那么好开的?连续推了两次,苏樱才发现端倪。她正打算去开车门锁,方博就便出现在了眼前。
对于这个曾经帮着沈亦埃看管过自己的方博,苏樱自然印象深刻。如今他出现在这儿,意思也算是明显了。
满是讽刺的溜了沈亦埃一眼,苏樱嗤笑着问:“你这是怕我跑了?”
“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沈亦埃笑着牵住苏樱的手,待司机拉开车门后,他才牵着苏樱一同下了车:“虽然我知道,你根本逃不掉。”
“有病。”苏樱大力挣扎着,想要挣开沈亦埃的桎梏。可男女的力气终究悬殊,不管她怎么努力也都只是枉然。沈亦埃的大掌,仍然钳制着她的小手:“放开。”
“我在意你,你当然可以随便闹脾气。”沈亦埃腾出只手帮她理了理衣服,笑的如同夜空中的繁星,夺目璀璨:“可并不是每个人,我都会去在意。”
“你想说什么?”
“你向来聪明,当然明白我想说什么。”沈亦埃笑着拍了拍苏樱的脸颊,便牵着她进了门:“还是以前的房间。”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佣人赶紧迎了上来。在瞧见苏樱和沈亦埃紧扣着的十指时,皆是一怔。大约过了一分钟,才恢复平静,同从前一般热络的招呼着:“先生回来了?”
“太太呢?”
“太太在书房。”
“嗯。”沈亦埃亲自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出来放在苏樱面前:“换好去卧室等我。”
说着,还没忘记指了指门口的方博:“猫捉老鼠的游戏偶尔玩玩还成,玩多了我也会腻。老鼠如果太不听话,我更愿意将她锁起来,永远关在笼子里,免得往后麻烦。”
苏樱恨恨的咬着嘴唇,满脸怨憎的等着沈亦埃。可终究,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当语言已经没办法为你带你快感时,自然也没有继续表达的必要。
沈亦埃笑着在苏樱脸颊上拍了拍,而后才看向佣人:“给苏小姐炖盏燕窝,她要是不吃就重新炖,炖到她肯吃为止。”
吩咐完,沈亦埃饶有兴致的看了苏樱一眼,便转身上楼去了书房。
“回来了?”看到沈亦埃,苏桃并没有半点惊讶。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位置留给沈亦埃:“这是苏氏近五年来的所有情况,我基本看了一遍,除了税务问题外,还有些其他小细节对不上。”
“这东西已经没用了。”沈亦埃看都没看一眼,便说:“在你将苏氏的税务问题爆出去的那一刻,苏氏就注定没救了。眼下你要考虑的,是你希望公司变成什么样?”
“我当然希望公司在我手上变得更好,否则也不用合并到泰禾了。”
“这固然好,但我有必要提醒你,从此以后苏氏便不可能存在了。”
“它本就不该存在。”苏桃毫不畏惧的迎上沈亦埃的目光,不屑道:“这公司是我母亲的心血,本就不该姓苏!如今,我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处置我的东西罢了,有什么不对?”
“没有,可公司,苏河本就是打算留给你的。”沈亦埃歪着脑袋,“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这公司本就是我的,根本不用他留。”现在的苏桃,完全钻进了名为“自我”的死胡同,听不进去劝:“这是我母亲给我的馈赠,而不是他给我的施舍。”
“你这样认为也没错,这事儿之后,我们的交易也就结束了。”沈亦埃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着桌面,发出低沉的响声:“你还不打算告诉容添孩子的事儿?”
“这是我的孩子,没有告诉他的必要。”苏桃迅速别过脑袋看向窗外,明显不想谈这个话题,于是问:“等这事儿尘埃落定后,我们再离婚吧。事情不到最后一步,我始终没办法相信这是事实。”
“可以,苏河那边怎么样了?”
“还在重症监护室。”
“宋青禾呢?”
“她那副身子还能好到哪儿去?同样在医院里躺着呢。”
“嗯。”沈亦埃漫不经心的应着,“你这段时间最好别同苏樱接触,她可经不起你的刺激。”
“你在害怕?”苏桃像发现了新大陆那般笑着:“放心,我跟你不同,我对自己的合作伙伴从来都很善良。”
“但愿。”沈亦埃摊了摊手,便转身回了卧室。他的大脑告诉运转着,认真打着腹稿,想着应该怎样同苏樱讲述这事儿,才能尽可能小的减少对她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