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古不凡见雪未央的父亲要将其卖到青楼换酒钱,刚好被古不凡撞上,便将其救下,见她有修炼的天赋,便引她踏上道途。
后来古不凡潜心修炼,很少在外走动,与之见面的机会也就少了,可能三五十年出关一次,也可能上百年出关一次,与之见面的机会便更少。
夜间,古不凡和花千影被雪未央安排在最顶层的阁楼上休息,半夜时,因为睡不着,古不凡便盘坐在床上修炼打坐,忽有琴音入耳,便自睁开眼来,寻着琴声来到雪阁后方的小院中,站在一颗梅树下,听着琴音,静默无言。
身侧是一袭如雪白裙的雪未央,静坐梅树下,玉腕轻扬,十指灵动,正自谱奏琴曲。
美妙灵动的琴音从其指尖流泻而出,亦如阳春化雪,只是那柔美恬静的琴音中,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无可奈何,略有凄婉哀怨。
雪未央望了一眼站在身侧倾心聆听的人,十指不停,朱唇轻启,“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
声声弹,声声叹。
叹,隐藏在她的琴音之中,是看不出来的。
天下无知音,何其寂寥!
古不凡从乾坤戒内掏出一根翠玉碧箫,淡淡地道了句,“既然琴瑟起,何以笙箫默。”
箫声一起,寻着那琴音节奏,缓缓爬升,节奏一致时,犹如雪鸟比翼,双双翻过高山雪岭,双双飞入空中青冥,又如山涧雪水,相互交融,彼此交汇。
雪未央琴音如雪,通透清灵。
古不凡箫声如梅,悠扬空渺。
清商未谱,两人却能做到琴箫和鸣,倒是难得!
琴音停,箫声歇,默然互望。
“呵,想不到多年未见,你这血性男儿,却能吹出如梅箫声,映照琴音,倒是让我惊奇。”雪未央起身,站在他的面前,不禁又仔细地打量起他来。就好似他是一个从未谋面的人,想要重新审视他一番。
古不凡收起玉箫,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每有苦闷时,自己胡乱吹奏而已,难登大雅之堂!只是,没想到你这性子一点没变,还是如此不服输!”
“呵,何以见得?”
“刚才你的琴音,可并没有想与我的箫声协同的节奏,我只能使劲追赶。”
“呵呵,可是,你的箫声还是赶上来了,不是么?”
“其实,我觉得吧,梅雪争春,这倒是没什么好争的。”
“嗯?说来听听。”
闻此,古不凡转身指了指头顶梅树枝桠上的梅花,又指了指夜空中飘散而下的飞雪,笑了笑,“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半晌,雪未央洒然一笑,“雪白胜梅,梅香压雪,倒是难判高下。”
“正是此理,只是,尾声中,你的琴音却内蕴颇多无奈,过去了这么久,该是放下的时候了,当寻一人白首,择一城终老。”古不凡盯着她的眼睛,“与你交心之人,必有人在。”
“罢了,这些事不提也罢。”她神色黯然,抬头望着古不凡,与古不凡的目光对视,“我的心思你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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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苦?”古不凡摇头,看着她,“放下吧,你我之间,知音便好。”
她低头,垂眉,久久不语。
古不凡又点了一句,“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往后相聚,雪大家为我抚琴一曲,不谈其它,可好?”
她抬头看他,看他眉,看他眼,看他唇,“不谈情?你这般决绝,何其心狠?”
古不凡叹了一声,“你的情非是我的情,情之一道上你我理解不同,不谈也罢!以前你还小,很多事我不曾明说,但我想,你这般聪慧,肯定是懂的。”
他双手背后,怅然离去。
她望着他,其实,今晚若是他点头,她便会为他奋不顾身,风里来雨里去,她都不怕,因为她的心是欢喜的。
遇见喜欢的人,心都是欢喜的,自己会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小花来。
但是!但是!但是!
她口中倾吐的“真”,却成了他眼中的“虚”。
这并不是说她的话,在他听来,如流水戏词。
而是她知道,他有很多事情压在心头,要去解决,别人唾手可得的情,对他来说,却是那般虚无缥缈,好不真切!
她相信,他这一生必定遇到过许多倾心的女子,只是他不敢有所求而已,她知道,他并不是只针对她一人。
只是,她不明白,一曲定知音,为何不能相守到老共白头?
这便是他的情么?
她也找不到答案。
他的身影落在她的视线中,她的发上与肩头,落满梅与雪。
她望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身影,驻足许久。
转身望向桌上的琴,缓缓走过去,拂去上面的梅花与雪花,抱着它朝自己的房间行去。
“一弦清商未谱,半纸离愁难书!”
这是她最后的浅吟低叹,回荡在雪夜中。
阁楼最顶层,花千影站在窗口处,望着下方,无奈摇头,“冤家!”
他钻回被窝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大半夜不睡觉,爬起来弹琴吹箫,真是好兴致,却扰了我的清梦,受罪!”
第二天,雪未央在雪阁前抚琴而坐,为古不凡弹一曲送行,一曲完毕,古不凡起身告辞,花千影和雪未央两人站在雪阁前送行。
“古兄,一路保重,助你一切顺利。”花千影冲古不凡抱拳。
“二位保重,告辞!”古不凡与二人道别后,径自腾空离开。
古不凡走后,花千影笑呵呵地道:“难得来一次,我便再打搅几天,向雪大家讨教一二。”
雪未央一直望着古不凡离开的方向,没有做声。
“还打算等么?”花千影再次抬头远望,轻声问。
“等!”雪未央点头,一字吐出。
“我觉得古兄似乎并不喜欢女人,连你这样的绝色佳人,他都不搭理,恐怕这天下间也没有哪位姑娘有那能耐,让他为之倾心了。”花千影摸着下巴煞有其事地琢磨着,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你不懂他,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雪未央满心怅然。
“也许吧,大仇大恨压在身上,他的确不敢谈儿女私情,若是答应了谁,那便是害了那人,古兄也是性情中人,是个难得能守得住本心的人。”花千影惋惜。
“所以我要等。”雪未央道。
“那便等吧!”花千影再次低叹。
花千影抱起雪未央的古琴,与她回到阁楼内,摆好琴,让雪未央继续为他弹奏,他则倾心聆听,分分钟入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