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大年午夜,护城河这边就会放璀璨的焰火,一直会持续到凌晨。这是魔都市民们最狂欢的时候。很多人再累再困都会出来看一眼焰火。
我没有回家,开着车来到了护城河边看焰火。这边早已经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我毫不犹豫地挤进了人群,如行尸走肉般在随着人群涌动。
妖冶的焰火抵不过我心头的阴霾。秦斐然说“风尘女”那三个字,活活把我给刺激了。我想起了妈妈。想起了欢颜,想起了曾经在夜店玩过的各种女人。
她们的脸孔在我脑海中翻来覆去地涌现。重叠,如放电影般。
正因为她们夜店混过。所以印在她们身上的标签很多:婊子、妓女以及三陪。人前她们顶着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迎来送往笑得一脸春风,而人后谁又晓得这其中的酸甜苦辣?
尤其是妈妈,我是清清楚楚知道她那一生是如何挣扎,如何万念俱灰。所以她年纪轻轻就走了,一点儿都不留恋这红尘俗世,包括我这个儿子。
还有欢颜。当她为了二十万从陈酒胯下钻过的时候,谁有料到她会遇到秦漠飞,会被他伤得体无完肤。早知今日。我当初一定不会利用她。
风尘女。风尘……
没想到,一向没心没肺的我居然如此介意这三个字。尤其是秦斐然讲这话时那凉薄的眼神和一脸的不屑。让我深深感受到一种赤裸的讽刺。
他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何来脸面去鄙视别人?
我越想心里头越愤愤不平,有一股怒火在胸口焚烧,我感觉自己就要失去理智了。我甚至觉得身边擦肩而过的女人都是印着“风尘女”三个字的标签,我魔障了。
我寻了个地方坐下,脱下衣服任寒风肆意地吹拂,想灭一灭满身无法熄灭的怒火。
若非妈妈临终时苦苦哀求我不要杀秦斐然,我恐怕早就把他挫骨扬灰了。我从来没有如此憎恶一个人,恨得歇斯底里,恨得心能滴出血来。
“妈妈,我想回家了,可以吗?”
“这焰火一年才能看一次,这么早回去做什么?你就知道玩魔方,一天天脑子里都装的魔方吧?那玩意尽浪费时间有什么好玩的?不思进取。”
我正怒火中烧的时候,忽然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撕裂般的声音,霍然回头,看到了商颖带着小浩辰正从我后面路过。她手里拽着个气球,一脸兴高采烈,而小浩辰被训了一脸不开心。
我正寻思要不要给他们打个招呼时,商颖就已经看到我了,微微一愣,就牵着小浩辰走了过来。
“驰恩,这么巧你也在看烟花?”
“是啊,挺巧的,想不到你们也在。咦,浩辰怎么了?一脸的不开心?”我说着想要伸手去轻抚一下他的脑袋,他却冷冷瞪了我一眼,于是我手就僵在了半空中没再伸过去。
商颖瞥了他一眼道,“你别理他,他脾气大得很,现在越来越不听管教了。”
小浩辰因她的话而寒了脸,咬着唇一脸寒霜。我看他这样子心里莫名升起一抹叹息,好好一个孩子,看样子已经被商颖带歪了,很可惜。
我看了下腕表,已经十二点半了,问商颖要不要我送她回去,她往左侧的地方看了眼,斜睨我,“驰恩,咱们去那边坐坐吧?”
“……好!”
她说的“那边”,就是当年我陪着她看霓虹灯的地方,当时她坐在我的大腿上,我抱着她的腰肢。那时候的我血气方刚,腹间一直都烈火焚烧。
现如今再跟她坐在这里,我再没了当年那种情怀。她瞄着我的脸,唇角泛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这笑容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像是在讥讽我似得。
我举目看着远方,脑子里却想起了欢颜。她在雨夜陪我坐在这里,恬静得像一朵幽兰。当时我心里还会想起商颖,想起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
现在她和孩子都在这里,我却已经凉了心。
“驰恩,你现在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我记得当年你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她笑道,仿佛在说一件跟她无关的事情似的,“我听说后来你还酗酒,还游戏人间,对吗?”
“你现在讲这些有意思吗?”我斜睨了她一眼,冷冷的。
“就是觉得唏嘘,原来你的爱也不是那么的忠贞,来得快去的也快。驰恩啊,我觉得我们俩是一类人,爱谁都不是真的,最爱的是自己。”
“不,我们两个不一样!”
我从来不愚弄一个人的感情,不管是谁,所以我和她绝不是一类人。
我顿了下又道,“爱情的忠贞取决于对象是谁,而并非个人的心态。小颖,诚如你说,你爱谁都不是真的,那么换言之,谁又会对你保持忠贞?”
“你是说我不配得到爱吗?”
商颖说着忽然沉了脸,微微发愣地望向了远方。我惊愕她居然也会有这样的神情,一种很茫然又好像很不甘心的神情。她的侧颜其实很柔和,很妩媚。
若非她的心思令人难以琢磨,她应该是个幸福的小女人。
只可惜,本性啊!
我没有回应她,配不配她自己心里有数。她对别人都不真诚,又怎么能期望别人对她真诚呢?人都是相互的,没有谁愿意一辈子无怨无悔没所求地付出,那不公平。
“驰恩,我是不是十分令人厌恶?”
商颖回过头来时,竟然泪流满面。在灯光的映衬下,她的样子特别楚楚可怜,她好像还没有在我面前哭得这样凄凉呢,所以这一刻我像是被触动了。
而就在我想安慰她几句时,旁边的小浩辰忽然间冲到了我面前,不由分说地对我拳打脚踢了起来,一边打一边大喊,“谁让你欺负我妈妈,谁让你欺负她的?”
我无法对一个小孩子发怒,却又无法去制止他,正无奈时,商颖忽然一把揪过他,抬手就一耳光给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