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哦,臭小子,知道就好,下次再那么生额娘的气,额娘就哭给你看”抛开纷飞的思绪,苗喵喵拉过富绶,拿起桌子上梳子,解下他

辫子尾端的流苏,轻柔的给他梳理发辫。

不管今天的结果如何,这孩子都是她真心去疼的,她不愿意让心里的沉闷影响到他的心情。

“额娘刚才在看什么?”闭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额娘闲聊。

他最喜欢额娘给他梳辫子了。温柔的疼爱随着缓缓移动的梳子,轻轻抚过发梢的指尖传递到他的心上。让他觉得自己的心给叫做幸福的东

西塞的满满的。

“额娘在等着看日出”眼睛没眨,瞎话说的顺口。日出?天晓得在高墙大院中,朝阳得从那个方向出来,才能让她看的见。

在乌黑柔顺的发辫尾端从新系上鹅黄色的流苏后,苗喵喵把已经开始点头的富绶抱起来放到床上,轻轻的拍抚他的背,这孩子,起这么早

做什。

直到富绶发出细微的鼾声,苗喵喵才停下手。扯过被子细心的给他盖好后,准备继续去窗边等她的日出。刚起身,发觉衣摆被人轻扯着,

低头一看,富绶的眉头皱了一下,纂着她衣襟的手更紧了。

臭小子,起这么早是怕她偷偷跑掉吗,替他阿玛盯着她来了吗?慢慢的掰开他的小手,塞了块帕子进去。

傻小子,她要是想偷偷的走,早八百年前就走了,还轮的到他来盯着。走回到窗边,看着已经泛白的天空,夜晚的黑暗总有个尽头,等待

也快要到尽头了,而她那些单纯的快乐似乎也是离她越来越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眉头开始经常的打结……她眼里的无畏消失了,她冲动的个性冷却了,这是一种心境的成长,还是一种被环境

的同化?她已经分不清楚,而不管是什么,她都再找不回崇德三年初来时的那个她了。

永福宫里,同样有人在天还灰着的时候就开始盯着它看。今天后,她的儿子也许可以拥有大清的江山,以后会成为一代圣祖。也许只能庸

庸碌碌,无为一生。

翔凤楼阻隔了前庭与后宫,也切断了她代儿子踏上战场的路。只希望她的盟友不会临时变卦,只希望她没有算错那两个人的心思。

“格格,您不用太忧虑了,十四爷一向都不怎么热中名利”站在她身后的苏麻是她打娘家带过来的,从小就陪着她,她心里想什么,苏麻

最清楚不过。

“苏麻可知先皇为什么封他为睿亲王?”收回远望的视线,看着床上熟睡的福临,庄妃不答反问。

“因为十四爷很聪明?”虽说格格的话她有十之□能猜的透意思,但是,今儿格格把这个人尽皆知的事儿拿出来说,她还真就猜不到格格

的意思。只能就字面上的理解回答了。

“聪明?聪明和睿智是不同的。聪明的人不一定睿智,而睿智的人,肯定都是绝顶聪明的人”

边说边走到床边,把福临踢开的被子又给拉好。回答的漫不经心,却道出了其中本质上的不同。

“奴婢愚钝了”格格说的跟绕口令似的,好象还很深奥,但她怎么听,怎么觉得两者没什么区别。

“这不怪你,多数人都认为两者相同,皆是赞扬有智慧的人。其实不然,聪明只是说一人较其他人头脑反应快一些,应变快一些。

而睿智,则是说一个人看的深远,见识渊博,看一点可解全局,行一步可转乾坤。你且说说,这两者哪一个更强”微笑的摇摇头,耐心的

给苏麻解释。

就算在这种命运转折的时刻,就算心里有再多的忧虑,庄妃还依旧是四平八稳的不急不慌。她知道,就算她急,她慌,都无法去左右事情

的发展和结局。

“当然是后者了,但是格格,就算十四爷是这样的人,他不是都已经答应您了吗?”她没有格格那般缜密的心思,她只知道,君子一诺千

金。而在她眼里,十四爷是个君子。

“是啊,他已经答应我了。”握着福临睡梦中拉住她衣襟的手,又看了眼已经泛白的天空,庄妃喃喃自语的低声说道。

屋子里不再有说话的声音,苏麻悄悄的退出去,给她的格格张罗早膳去了。在这种时候,她能为格格做的也只有这些。

先皇封他睿亲王,是因为他深谋远虑,运筹帷幄。但这样的人,他的心思往往都是深不可测的。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没人能料的准

他究竟会怎么做,他答应过她什么吗?

确切的说,他没承诺过她什么,联手,不代表就一定是她想的那种联手。她唯一的筹码,就是肃亲王福晋与他之间的种种。她在赌,可以

说是孤注一掷,赌在他心里,那个女子比江山更重要。

灰蒙蒙的天,就如同陆续进入崇政殿东厢房一些人的心情一样。不明朗的形势,让他们各自的心都吊在嗓子眼儿那扑腾。

最后进来的自然都是极具分量的老大级人物了。四亲王,三郡王,一行七人陆续走进东厢房,走在最后的是多尔衮。

跟那些脚步浮躁,挂着一双熊猫眼的人比,他的悠闲,他的清爽,让他看起来更加的神采奕奕。

“索大人昨儿很辛苦吧,怎么样,商量出结果了”落在后面的多尔衮刚踏进门槛,就瞧见立在门边,一脸紧张的索尼等人。挑唇一笑,看

了看他的熊猫眼讽笑道。

“先皇有嫡出皇子在,若立别人,两黄旗自然是不服气的”看了眼满面笑容,好似胜券在握的多尔衮一眼,索尼冷冷的回道,颇有他家主

子的风范。只是这心里头更加的不安。

“好啊”挂着一副事不关己的笑容,多尔衮笑着吐出两个字儿,随后转身朝议会的位置走过去。脚步依然是快而不乱,悠闲又优雅。好象

他不过是的来参加个茶话会似的,全无半点紧张。

看来,大家伙儿眼里,他始终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呢。倘若知道他原本就不是为皇位来的,这索尼当是会后悔死把自己的心思给露出来吧。

看着多尔衮的背影,索尼心里开始犯嘀咕了。这么爽快?虽然他们一直没看出多尔衮有想做皇帝的意思,但实际上都认为他不过是在韬光

养晦,伺机而动罢了。不然最近几年,怎么老是抢着出征,以前他可都是能躲就躲的,无非就是想多抢点功劳,以用来服众。今儿这么好的机

会,怎么可能放弃?

这[好啊]俩字儿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好啊,咱们就走着瞧]?还是[好啊,有本事就反我一下试试看]?又或是[好啊,那你们就等着掉脑

袋吧]?

越想心越惊,谁不知道睿亲王是战无不胜的,倘若真的打起来,别说他们八个,就算八十个,也斗不过他。脑门渗出一层冷汗,今儿可真

是祸福旦夕间的时刻。

正想着,旁边有人推了他一下,扭头一看,是鳌拜,示意他赶紧进去,里面马上就要开始了。

七个人落座,却谁也不开口说话。豪格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子尖,好象上面开了朵大红花,让他惊奇的移不开视线。

阿达礼猛盯着他家那位上眼皮直跟下眼皮打架的爷爷,看能不能把他给盯的精神点。济尔哈朗更绝,不知打哪掏出本小册子看的津津有味

。怎么说这皇位也轮不到他来做,他急个什么劲儿,谁爱主持就谁主持,他随大流就成了。

阿济格和多铎正暗自琢磨着,呆会儿该怎么个当仁不让法。就剩下满面淡笑的多尔衮没事儿干。其实他也没闲着,正欣赏诸位皇亲宗室,

分量级的这些个人给他带来的娱乐表演。

他们不急,可外面的人急啊,就差跳着脚开骂了。一个一个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这是没那胆儿,如果有那胆儿的话,肯定会直接

冲进去,拎着几个人脖领子一顿乱晃,外加一长串怒吼,顺便再喷几下火,以表示他们已经急的冒烟了!

“立皇子”终于有人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他们就不明白了,这么重要的会议,怎么这些个人都能不当一回事儿?废话,要不怎么人家是亲

王,你是奴才呢。

“鳌大人可知道自己的身份?可知道奴才两个字儿怎么写?可知道王字代表着什么?什么时候,这纲礼伦常让大人给改了呢?”

好象终于发现这屋里还有别人,多尔衮把亲切的目光投射给两个人。轻柔又客气的话语,让鳌拜和索尼俩人的脸跟霓虹灯似不停变换脸色

,张了半天嘴,愣是回不上一个字儿。

“两位大人如果想参与商议,那咱们也乐得回去歇着。如果不想,就哪里凉快,哪里歇着去吧,免得跟着咱们着急上火的,多伤身体不是

”还是一样让人听着就舒坦的柔和声音,只是眼里已经没有笑意,冷冷的看着两个人。

看了眼豪格,两个人一声不吭的退出去。第一次见到睿亲王的冰冷眼光,却让他们再也不想看第二次。

他的冰冷与大阿哥完全不同。大阿哥只是没温度,让人的身体觉得冷罢了,而睿亲王的冰冷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冰冷,甚至还带着些血腥,

让人浑身的血液都冻结,打心眼儿里觉得恐怖。

所以他们屁都不敢多放一个,生怕一点响动,都会让眼前的那个睿亲王大嘴一张,喀嚓把他们的脑袋给咬下来一样。

“礼亲王,论辈分儿,咱们是兄弟,但论年龄,您是最长的,所以,您来给开个头吧”看着鳌拜两个退出去后,多尔衮看向代善。嗬还真

打算置身事外怎么着,既然如此,由他做主持人最合适不过了,大家谁也别闲着。

“嗯,嗯?哦,我来开头?那好,都是自家人,就有什么说什么吧”迷迷糊糊中听到自己被点名儿了,代善睁眼瞧了瞧。自己成了焦点了

,这样不好,赶紧扔出一句分散大家注意力的话,就接茬去迷糊了,这个主持人当的还真省事!

“要这么说,就是非我十四哥莫属了。当年怎么回事儿,咱们也就不多说,俗话说的好,这风水轮流转,怎么着,也该转到我十四哥这儿

了吧”

要怎么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呢,一笔写不出俩多字不是。多铎本就年轻气盛,再加上一心向着多尔衮,代善话音儿刚落,马上就

蹦出来发言。

“小十五,你书都读到哪去了,不知道什么叫尊老敬贤吗?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多尔衮眉头略微轻蹙了一下,这孩子怎么老是这么性

急。

还道是他变得沉稳了不少,结果一遇到大事儿,还是沉不住气。做不做皇帝在于自己怎么想,他再急也是没用不是。

“十四哥若不想做皇帝,那我来做,当初太祖遗诏里有我的名字,我做也没什么不妥”愣是没理会多尔衮那茬儿,多铎开始毛遂自荐。

那意思是,不管怎么说,这皇位也该是我们哥俩的,他也确实是这个意思。甭管谁做了皇帝,那丫头都抢得回来,他不明白为什么十四哥

有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

如果你不想抢回那丫头了,抱歉,我可想!上次我退让去成全你们,结果那丫头成了别人的老婆,这回我可不想让了,你不抢,我抢!

“胡闹,太祖的遗诏里只有你的名字吗,别拿这个说事儿。倒是郑亲王,怎地不发一言呢”小十五,你就信我一回不成吗?我不争,自然

有我的理由,你难道不了解那丫头的性子吗?

淡淡的瞥了一眼多铎,多尔衮把矛头直接指到郑亲王那里。现在他只需确定大家的意见,只要都想立皇子,那结果就已经定下一半了。

“我主张立皇子”老谋深算的济尔哈朗瞧了眼还在继续看自己靴子的豪格。既然人家的态度不明朗,那他也拣个模糊的答案给。

就自己的观察,多尔衮确实没有想做皇帝的打算,而他的话却又起着关键性的作用。他与豪格两个人素来就不怎么对盘,所以,咱还是别

指名道姓了,反正立谁也立不到咱头上,我干吗去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