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贤妻良母(十)(1/1)

砍刀劈进了费英的肩胛骨,匕首扎进了蒙面男的动脉。

孔折桂趁着蒙面男抬手的瞬间,咬牙拔出卡在骨头里的匕首。这种痛远比当初被利剑穿透肚子时要剧烈,毕竟那把剑属仙器,锋利无比,可这匕首在经过割绳子、砸玻璃、扎土墙等等操作后,不但脏污不堪,甚至卷了牙磕了边儿,当孔折桂从身体里拔出来时,甚至勾带着稀碎的肉渣。

但孔折桂完全不知道哪里的勇气和力气,竟就这么一刀扎在蒙面男的脖颈上。

可这蒙面男一身硬家功夫,顺势掐住孔折桂的脖子,哪怕自己脖子上还扎着刀,却依然有能力与孔折桂同归于尽。费英紧急关头徒手扯下身上的砍刀,大吼一声,一刀捅进了蒙面男的腹中。

饶是蒙面男战斗力再强,脖子被扎腰腹被捅,血水喷溅如泉,也再没有力气杀人,他瞪圆了眼睛,倒在地上。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死在两个人质手里。

费英高声痛呼,那砍刀深深地命中他的肩胛骨,他甚至有一种被人从中间劈开了的错觉。但蒙面男的死令费英重拾生的勇气,他忍着剧痛,继续挥舞着砍刀,对准了依然昏迷不醒的林茹。

“费英!”孔折桂推开压在她身上的蒙面人,质问,“你想干什么?”

费英艰难地笑了笑,挥刀砍去。他失血过多又体力不支,一刀没砍中脑袋却砍了肩头,剧烈的疼痛令林茹惊醒,她尖叫着发现躺了一地的人,包括她的得力干将,蒙面男人!而眼前这个浑身浴血,双目赤红的费英,手里拿着切西瓜长的砍刀,正高举着,对准自己!

林茹第二声惊叫卡在嗓子眼儿,费英这一次没有偏,正中红心。

他脱力地扶着墙坐下,摸到血流如注地蒙面男人身上,开始翻找。

快跑!孔折桂对自己说。费英如此明目张胆地杀人,便是料定了只有自己能出去。一旦他开始下一步行动,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可孔折桂已经开始两眼昏花,流血过多加饥寒交迫,她已到极限。这次的任务恐怕是完不成了,孔折桂心想,我可能要死在这个时空了,云舒瑶将永远成为被人抛弃的孕妇,现世的时间将继续流走,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老无所依,躺在医院的香香没有后续地治疗费,恐怕。。。

后悔药: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种简单粗暴,杀了云舒瑶,哪怕你死了,一样可以脱离这个时空;第二种,想尽一切办法逃出去,保住性命,但可能会令情缘已经松动的云舒瑶改变主意,这么久以来的工作全功亏一篑。

孔折桂:不用选,我不会杀她。

费英终于找到手机,他颤抖着拨打120急救电话,向最后的希望求救。挂了电话,他摸到手边的砍刀,深吸口气,肩胛骨的疼痛已经令他麻木,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来了。

孔折桂将云舒瑶抱在怀里,她知道,费英必定会杀了他们两个。

云舒瑶颤抖着偎依在孔折桂怀中,她眼前一片模糊,不知是被这满屋子飞溅的血水脏了瞳孔,还是被眼前这个青梅竹马的恶魔吓到失明。但身后的温度是真实的,临死之前才发现有个人毫无保留地关爱着自己,而这个人非亲非故,年纪比自己还小,却从一开始就预言般地认定她的丈夫是坏人,直到生死来临之际。

恐怕云爸云妈在,也就是这样了。

云舒瑶轻轻地抚上孔折桂恐惧到极点而颤抖不自知的手上,她忽然又有了力气,轻声道:“谢谢你,骆文姝。”

“云舒瑶,是我害了你。”

费英拖着刀勉强起身,锐利的刀剑抵在地上,上面混杂着各种人的鲜血,散发着骇人的气息。费英两手紧握刀柄,挥刀抗在肩头,同样穷途末路的他,只有靠身体的扭转力带动刀刃,这才能在救护车赶来前一击毙两命。

“想叙旧的话,”费英志在必得地笑,“别急,我送你们下去,慢慢说!”

刀光伴着血水扑面而来,孔折桂嗓子干涩,死死地抱住云舒瑶,任命地闭上双眼。下一秒,她感觉手心微微发热,再睁眼时,一滴蓝色的泪在掌心闪烁,它状似水滴却有着粒子般的质感,盈盈地发着温暖的光芒,仿若水晶。

后悔药:呜呜呜,我刚才也以为自己死定了,遗嘱都写好了。。。你居然成功了!阿桂!你真伟大!我爱死你了!呜呜呜。。。好可怕。。。我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啊,居然在最后一秒成功了!

孔折桂这才发现自己浮在半空,魂魄的颜色一如手中的泪滴。她低头一看:费英原本对准的是云舒瑶,但她在最后时刻扑上来扛了伤害,当场毙命。砍刀扎在她身上,费英却被破门而入的警察牢牢控制住,云舒瑶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命。

孔折桂:所以,她最后时刻,后悔了?顿悟了?

后悔药:谁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可能是发现费英真的要杀她才死心?总之,咱们俩儿又过了一个坎儿!皆大欢喜!普天同庆!为了庆祝这难得胜利,我建议,立刻离开!前往下一个时空吧!

孔折桂:搞成这样你有70%的责任好吗!还金牌辅助,绝对外挂?狗屁!刚才我要是死了呢!我家香香要是到最后还不悔悟呢!你说!怎么办!

后悔药:人生没有如果,历史没有假设。咱俩儿就是死里逃生啊!嗯嗯,福大命大,就是这样。

孔折桂还想说,却被下一个进门人的吼声打断。

杜宾抱着了无生息的骆文姝,心痛如绞。他抱着她的头呼唤着她的名字,可怀里的人依然渐渐冰冷,那双灵动的双眸死死紧闭,再不见昔日光彩。

杜宾痛恨地抬头去看放肆大笑的费英,可能是脖子用力过猛,这一下抬得角度略高,直接和正浮在半空的孔折桂对上了眼。

杜宾:!。。。鬼?

孔折桂:不是吧,他还能看见我?!

(被迫掉线的后悔药事后吐槽:那当然,他身上带着你造的神器!别说你当时是魂儿了,就是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杜宾再看怀里的女人,那种撕心裂肺的感情好像也淡了。他反反复复地抬头、低头,来回看。终于放下怀中已经绝了生机的肉身,在警察的搀扶下起身。

小刑警以为自己的苦口婆心起了作用,更加卖力地劝慰,“杜先生,您节哀,我们一定会还死者一个公道的。”

杜宾实在没忍住,抬手指了指孔折桂的方向,“那个。。。”

小刑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面色如土的费英的脑瓜顶,顿时明了,叹道:“事情的经过如何,我们会核实的。杜先生,您先跟我回警局,他们要送往医院抢救。”

五个人中,林茹和骆文姝当场毙命,蒙面男如此伤势尚留口气儿,费英重伤后全凭精神在强撑,反倒是云舒瑶成了伤得最轻的一个。

杜宾终于明白,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看得见这个浮在半空的女人。他再看一眼这个奇怪的女人,顺从地跟着刑警离开。

孔折桂决定跟着杜宾,她实在对后悔药念念不忘的神器很感兴趣。杜宾一直僵着脖子不回头,甚至连坐在警车里也不左右张望,直到他坐在警局喝着温开水时,终于忍不住道:“你跟着我干嘛。”

非常无辜地小刑警,“我。。。我给你录口供。。。”

“抱歉,我不是在说你。”杜宾友好地笑了笑,“能给我几分钟吗?我女朋友惨死,我想平复下情绪。”

小刑警实在是不能从杜宾的脸上看见“情绪难平”四个字,但于情于理,他确实不应该逼太紧,遂自行离开,让杜宾“冷静冷静”。

“你看的见我?”孔折桂问。

“而且听得见你说话。”杜宾说道:“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但又好像不知道。我只想确认一点,你是骆文姝?”

“凭什么这么问?”

“感觉。”

“有这能力不如买彩票,搞不好你就成全球首富了。”孔折桂哈哈一笑,转而正色道:“你说的对,我之前确实在她体内。”

杜宾无言地看着她,直到孔折桂难得地露出尴尬的表情。他温温一笑,这笑容令孔折桂莫名熟悉,“你走吧,过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再见的。”

孔折桂一愣,乐了,“兄弟,你真的明白自己说这话的意思?”

杜宾起身,开门,贴着门偷听却被抓包的小刑警立刻装路过,“我们可以开始了。”

小刑警(脸红):“噢噢噢噢,好好好好,我。。。我那个啥,我准备一下。那个啥,我就问一句啊,杜先生祖上,是通灵的吗?”

杜宾:。。。。。。

医院。云舒瑶睁开眼,听见了这世上最美的一句话。

“孩子没事儿。”医生笑着感叹,“你身体这么弱,居然还能保住孩子,真不简单。但你惊吓过度,最近还是静养吧。”

云舒瑶轻轻地抚摸着小腹,她知道是谁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是谁在最后一刻拼命保护自己,是谁一直在不停地告诉她:要坚强,要独立,要掌控自己的生活。

蓝色,是大海的颜色,包容万象,胸怀宽广,孕育生灵,一如母亲。

最后的那滴泪并不是遇人不淑的痛恨,而是作为一个母亲,誓死捍卫骨肉的,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