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不灭赤焰

把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暴露出来，还要被无限放大，这对祈梦之而言，比刀山火海还要可怕。

他下意识地避开凛冬的手，拽紧了手中的剑，指尖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我不同意。”

“事关所有人，你就牺牲一下吧。”靳褚也起身伸手去抓他的肩膀，被祈梦之再次躲过。

他和凛冬就这样一左一右地站在他面前，逼得祈梦之牙关都咬紧了。他瞪着铋玥，又转头看向禾锦，再次坚持他的意见，“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谁也勉强不了你。”禾锦垂下眼睑，神色仍旧淡然，“想要活下去，就要拿出活下去的心性，无论是流血还是流泪都只是活下去的手段，这一点，你比我们清楚。”

可是祈氏一族杀敌无数，从来都是流得血，流不得泪。

祈梦之握紧赤焰剑，陷入挣扎当中。

禾锦再次开口：“凛冬与你并不相识，无论他在你梦中看到什么，都没有关系。”

找一个陌生人来做这件事，确实比较好，可是凛冬的来历祈梦之并不清楚，他不敢轻易把自己交给这样一个人。

“你不必担心凛冬的身份，他不会对你不利。”禾锦顿了一下，仍然决定解决他的疑惑，“他是我的影子。”

祈梦之和靳褚震惊地抬头，前者所有的困惑还未出口，后者就已经吃惊地问了出来：“什么？你的影子？”

禾锦轻轻点头，更多的便不愿再说。

“难怪你们可以合二为一。”靳褚仔细一想，终于想明白了，“那日出现两个禾锦，还有一个就是他？他为何可以忽男忽女？”

“我没有实形，可任意变换自己的模样。”凛冬冷冷看了靳褚一眼，那眼神并不太友好，“我和她生死与共，是这世上她最亲密的人。”

他的宣言如此霸道，那点小心思已经是暴露无遗。

靳褚冷哼一声，本来对他就没多少好感，此时更是尽数为零，“一个影子，还想着跟小爷我争？”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凛冬和靳褚相互对峙的模样，就好像要不分场合地斗上一番。

“好了。”禾锦出声打断了他们之间涌动的杀气，揉了揉剧痛的眉心，“祈梦之，我们没多少时间了，愿不愿意都在于你，给个答案吧。”

她清浅的声音萦绕在祈梦之耳中，久久不散。他将手中的剑一握再握，可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松开。

怎么可能，枉顾她性命？

他祈梦之可以刀山火海，但，她必须要活下去。

“我同意。”他松开赤焰剑，整个肩膀都垮了下去，以一种誓死不屈的姿态死死盯着禾锦，“我要你来入梦，别人都不行。”

那眼神冷冽却又灼热，搅得禾锦心绪不宁。她避开他的视线，迟疑着应下，“可以。”

既然已经决定，祈梦之便不再犹豫。他盘腿而坐，伸手抓住禾锦的手，十指相扣，闭上了眼睛。

如此大胆的动作，祈梦之是第一次做，所以禾锦多有不适，被他手心的冰冷刺了一下。再次看向他的眉眼，仿佛即将掀开他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让她心慌意乱。

祈梦之掌心用力，示意她认真。禾锦收回视线，沉淀下自己的情绪，闭上眼睛好好整理这些复杂的情绪。

凛冬开始施法，将两个十指相扣的人联系起来，再打开一个通道，让禾锦的神识进入祈梦之的梦境当中。

一缕轻烟隐没在祈梦之眉心，从那道赤焰印记进入，直击他内心最深处的东西。

禾锦再次睁开眼睛，已经身处祈梦之的梦境当中。

周围一片悬崖峭壁，狂风暴雨，海浪层层而起，无比地惊心动魄。海鸟在上空盘旋嘶叫，发出令人心惊的声音，不断拉扯着薄弱的意识，在狂风暴雨之中急剧穿梭。

禾锦看到了小时候的祈梦之，他那时的眼神就已经冷冽如冰，身体里又仿佛藏着一头野狼，无论是谁站在他面前都会被他撕碎。

他身侧站着仙界鼎鼎有名的战神，他的父君，眉心一道赤焰印记，无比灼热，目光深邃如鹰，“你还不够资格，继承祈氏的印记，你还差一点火候。”

祈梦之不甘心地抬头看着他，“我已经完成了父君所有的任务，为何还不能？”

“你还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他的父君立在悬崖之上，任由狂风肆虐，“从这里跳下去，再爬上来，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祈梦之看了一下呼啸的海浪，几乎是毫不犹豫就一头扎进去。

海浪拍打在他身上，他咬牙前行，无数次被推开，又奋力游回来，一直折腾到精疲力尽，才找到机会爬上礁石。他抓住瘦骨嶙峋的岩壁，一直往上攀爬，无论有多难，他始终坚持，不愿轻易放弃。

等他终于爬上悬崖，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便被他父君再次踹了下去。

祈梦之不肯服输，一次又一次地爬上去，一次又一次地被踹下去。终于有一次他躲开了那一脚，问出了他心头的困惑，“父君还没告诉我，我少了一样什么东西？”

“你还不够资格。”祈梦之再次被踹了下去。

他沉入海底，开始反反复复思索这个问题。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去思索事情的本质。他爬上悬崖的速度越来越慢，也越来越远稳，爬上去之后也不再急于知道答案，有时候父君的脚还没踹过来，他就自己跳下去。

因为他知道，他少的那一样东西，还没有拿到手。

就如此一月两月，一年两年，他的父君终于伸出手，将他拉上了悬崖。

祈梦之有些吃惊，“我已经拿到了吗？”

父君微笑，“你已经拿到了。”

“那是什么？”

“是沉稳如山。”父君抚摸着他的头，褪去严厉，是作为父亲的骄傲，“在战场上，你不但要做一把最锋利的剑，用杀戮直戳敌人的心脏，你还需要沉稳如山、冷静如水，褪去急躁，静下来思考问题。”

祈梦之仰头看着他，“那我有资格获得赤焰印记了吗？”

父君轻轻点头，在他眉心抚摸，印下祈氏一族象征杀戮的……

——不灭赤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