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玮睡得不深,加上她心头有事,很快就睡醒了。她直喇喇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时脑中空白。

“孙小姐,我能进来吗?”张妈在门外敲了敲。

滕玮坐起身靠在床头上,她冲门外的张妈道:“进来吧。”

张妈推门而入,右手已经包着厚厚的薄纱,暂时无法动弹,只能用左手而推。她走了过来,坐在滕玮的床边。

“孙小姐,我能请求您一件事吗?”张妈一脸憔悴,嘴边挂着笑意,可再暖心的笑,也掩盖不住张妈眉目间的忧愁。

滕玮没什么表情,她靠在床上,淡淡看了一眼张妈,终是出声,“是关于蒋琳的事?”

张妈似是不好意思,抿嘴点了点头。

她说:“孙小姐,我希望您不要告诉太太,张仲也不要说。我知道自己要求过分,但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万一太太知道她疯癫,我怕太太会赶她走。”

张妈说着说着,禁不住掉下了眼泪。

“您不知道,那孩子真苦,跟她爸爸时候,没过一天好日子,我原以为她跟她爸爸离开恒阳,生活会比我好,哪知她爸爸一时染上了赌博,嗜酒成性,对她又打又骂。”张妈呜咽道。

滕玮抽起床头柜上的面巾递给了张妈。

张妈接过,边擦边说,“后来她爸爸不知是染上什么病了,不幸身亡。她在外又举目无亲,后来回到了恒阳来奔我了。当时我没敢告诉太太,我知道太太不喜欢蒋琳是因为她爸爸对我不好,所以连蒋琳也看不上。”

“后来她嫁给恒阳本地人,我原以为日子好过了,谁知道她瞒着我离婚了。”

说到此处,张妈哭得更伤心了。

滕玮没多大兴致听蒋琳的往事,她只想知道关键的地方,于是问了一句:“张妈你知道蒋琳刚才是怎么回事吗?她有告诉你她身体状况吗?”

张妈小声抽噎,她眼圈通红看着滕玮,“嗯,她说了,她告诉我是老毛病,那会她跟她爸爸生活时候,落下的病。”

滕玮蹙眉,“什么病?”

“是疯癫病。”张妈小心翼翼道,她眼角余光探究了滕玮的脸色。

只见滕玮眉心皱得更深了,她语气转冷,“疯癫病?你确定蒋琳是疯癫吗?”

张妈一愣,双眸一下子瞪着滕玮,她不敢相信她会这样说,颤声道:“孙小姐……您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滕玮眉宇间寡淡,亦毫不拐弯抹角,“张妈,如果蒋琳真是疯癫病的话,她为什么不愿意去医院?还处处威胁人?”

“这样的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张欣若是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滕玮坐起身来,她脸色清冷,“张妈,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猜对了,若是,我希望你多多留意蒋琳的一举一动。”

张妈似是从没见过这样的滕玮,她一时感到心痛,觉得滕玮在欺负蒋琳,伤心之余感到心凉,她嚯地站起身来,“孙小姐,我当您是我亲生女儿,您为什么要这样说蒋琳?她是无辜的孩子。”

因为激动,张妈冠心病又犯作了,她摇摇欲坠。

滕玮大惊,赶忙翻被下了床,掺扶她坐在床上,拍手帮她顺了顺气。

“张妈,你的药呢?药呢?”滕玮边顺边说。

“在衣兜……衣兜……里……”张妈忽然脸色煞白,嘴唇也跟着白了几分。滕玮瞧着心急,她摸进张妈的袖兜里,掏出了药瓶,放开张妈靠着床头,自己起身去不远处桌上倒了杯热水。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吃了药的张妈慢慢恢复了正常,气息也稳了不少。滕玮在一旁看着她,久久不语。

张妈调整好情绪后,她一脸复杂地看着滕玮,内心百感交集。

她好歹跟着张欣与滕和霖见过不少大风大雨,年轻时候也经历过不少坎坷,不可能不明白滕玮话里的意思。

因为蒋琳是她的孩子,唯一的亲人,所以她一时被蒙了双眸。做母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的,平平安安的。

她不怪滕玮。比起蒋琳,滕玮从小就缺爱,她清楚滕玮经历的苦比蒋琳要多得多,过得也不开心。

她握着滕玮的手,流着泪看她,“孙小姐,您在怀疑什么,可否和我说说?我还是受得住,没有什么是受不了的。”

滕玮犹豫不前,但事关张妈,事关她心中那一丝的不安,她还是选择说出。

“张妈,我只是猜想,并不确定。”她握着张妈的手,顿了顿,“我觉得蒋琳,有可能是吸了毒。”

闻声,张妈一脸错愕,握着滕玮的手骤然落下。

夜色悄然来临,这一天过得很快。

滕玮和张妈谈过蒋琳的事后,她再没走出房间,一直懒在床上睡着。睡不着的时候她会刷手机,看看电影新闻什么的。

然,不管看什么,她都心不在焉。

因为当她和张妈说出那话后,张妈反应没她想象那样大,但又透出几分灰败。

当时张妈惨淡一笑,大悲无声,她在她面前跪下,说:“孙小姐,请不要告诉太太。我来劝蒋琳,我去试探她是不是真的吸了毒。若是真的,我不会放任她这样下去。我会陪她戒了,直到她痊愈为止。”

“要告诉太太,也不该由您去说,该是我这个失败的母亲去说,是我没教好我的孩子。”

还记得当时张妈一瞬间老了很多,精神十分恍惚,走路也颤颤巍巍。她看着都心疼,难过得想哭。

蓦地门响了,滕玮神志回笼,她说了一声:“请进。”

然,对方并没有进,而是冲这门朗声道:“阿玮,是我,晚饭时间到了,该下去吃饭了。”

滕玮闻声,连忙下了床,去开了门。

她说:“翊文,你们回来了?”

陈翊文站在门外看她,嘴边挂着笑意,“是啊,我们回来有一会儿了,听张妈说你一整天都呆在房间不出去,不闷吗?”

又道:“张妈是出什么事了吗?她手怎么受伤的?”

滕玮就知道他们回来,会看到张妈的手,避也不了这个问题,她打马虎眼笑道:“张妈应该不小心碰到锋利的东西吧,我问了她也不说,你想知道可以去问她。”

陈翊文闻声笑了,“那就不勉强她了,阿婆就问过,她也不愿意说。”

“哦。”

“一起下去吧,快开饭了。”他侧过身让步了一些,滕玮没什么要换的衣服,她直接穿着家居服和他走了出去。

期间,两人还聊天来。

“对了,再过一个月就是阿婆的70岁大寿,到时会在酒店举办寿宴。”陈翊文边走边说,瞥了她一眼,“你会参加的,对吧?”

滕玮脚步一顿,她倒是忘了张欣的生日。

“阿玮,我知道你和阿婆之间产生了隔膜。”陈翊文脚步停下,“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参加。而且,阿婆生日后我当天晚上就要回去了,那边有事需我回去处理,说不定下次,我们要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了。”

“还有长泽,他也快回来了,我都好久没见他了。”

滕玮咬唇,她抬眸看向陈翊文,冷道:“是张欣让你来当说客的?”

陈翊文微微挑眉。

滕玮垂首考虑片刻,她再次抬眸,“我答应你,届时我不会缺席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