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席风月闲。
成默特别喜欢旅游,尤其钟爱爬山。
工作第一年,一个朋友拉他参加过一次徒步旅行后,自此他由单人活动转向了团体活动。
而且甚得他意的是,那个徒步旅行的群,每周都有活动,大部分为他喜欢的爬山露营。没有特殊情况,他每周都不会缺席。
至今,全中国大大小小的山,知道名字的不知道名字的,保守估计,他已经爬了将近100来座,有的甚至不止去了一次。
像出名的三山五岳,黄山、庐山、雁荡山,泰山、华山、衡山、嵩山、恒山。临大学毕业时,他都已经征服完了,而且全程都是靠自己生爬,没有坐过一次缆车。
现在他基本都是爬一些没有什么名气的山,甚至有些不知道山名,也没有被开垦过。因为路上人少清静,爬起来也快,还具有挑战性。
另外还有个关键,他加的那个徒步旅行群的群主姜哥,更爱好爬此种山。这也是他工作后,很少再一个人去爬山的原因。
这周四的时候,姜哥又在群里发了周末的活动预告。是一个穿越路线,全程:23.7km,累计上升:1023m,累计下降:1864m,用时两天,因此夜里要在山上露营。并且因为是姜哥才发现的,也就上周去探过一次路,所以更有难度。
但成默感兴趣的很,上周他因为有事没去爬山,全身早已犯了痒,说什么这周他也要跟着去。
不出所料,因为难度问题,当时群里报名的,算上他和姜哥也就6个人。但是真到了周六,其中报了名的雨哥和雨哥的女朋友林姐,因为没赶上火车,所以他们由原来的6人组变成了4人组。
姜哥正名姜溪,86年生,很有领导力,而且不管年龄比他大多少的,都会尊称他一声姜哥。可是不知为何,至今依旧单身,但也正好跟成默做一对苦命鸳鸯。
除了姜哥,另外那俩人成默也见过,只是不是很很熟。这次人少,看来能好好熟络起来。
那俩人88年生,是一对情侣,虽比成默大两岁,但看起很年轻,都是高高瘦瘦的身材。男的叫骆峰,女的叫秦音,为了让大家尽快热络起来,让人们称呼他们为峰哥峰嫂。别说,峰哥峰嫂倒是比成默多几年的阅历,一路上讲了很多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发生的有趣的事。让火车上的那段时光,一点也不觉得枯燥无趣。
下了火车,他们又打了次车,才到了大山脚下,那时已经中午十二点多,烈日正当空。
他们在大山脚下,找了个阴凉,吃了些自带的食物,就开始启程了。
虽然就四个队友,但是成默和姜哥还是依照原来的习惯行事。姜哥主前成默主后。
前面还好,人们的体力刚刚被发挥,不会有落伍的现象。但是越到后面,哪怕峰嫂是几个人里负重最轻的,她的体力,还是越来越显现出跟不上那几个男生了。
不过姜哥和成默没有人只考虑自己,一心就想着赶紧登上山顶,而是放慢脚步,四个人肝胆相照。毕竟这山没有被开发过,很多地方根本没有路,而且爬起来很危险,几个人互相帮忙才安全,也才能走得更快些。
眼看天就快黑了,峰嫂问姜哥何时才能到山顶的频率,越来越密集了。姜哥为了鼓舞士气,每次都说,快了快了。
但姜哥知道还差得远呢。毕竟他上周来时,从早上就开始爬了,因为路不熟,爬了一天才到达山顶。而今天他们是下午才开始爬的,虽然路比上次熟了,但是因为峰嫂的原因,整个行程的速度比他一个人时慢太多。可是他还是拍了拍手,让伙伴们集中精神听他说:“没事,到不了山顶,咱们就在半截腰里找个开阔的地,安营扎寨。没记错,前面不远就有一块平坦的空地,伙伴们加油,胜利就在前方了。”
散落地坐在石头上的几个人,知道这是姜哥又催他们起身行动了。
成默在刚刚休息的那一小会儿功夫,身体已经弹回一些能量。但是峰嫂靠着登山杖,才艰难地站起身来。恨不得此刻就安上帐篷,躺在里面好好休息休息,只是这的地势根本不适合扎帐篷,而且空的地方也不足够容纳一个帐篷。峰嫂也只好坚持走着。
他们又走了没多会儿,山上就开始起薄雾了,越往上爬,雾气越来越浓。峰嫂倒突然来了精神,还饶有兴致地拿出相机拍了几张。
但姜哥却觉得这雾气有点奇怪,不仅来得太快,而且一瞬间就快看不到前面的路了。于是他大喊一声,让后面的三个人快点跟上,不然一会儿他们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感觉危险来临的时候,好像身子突然就被灌满了能量,连峰嫂都跑了起来。但是走在最后面的成默,却感觉脚底长了吸铁石,别说跑了,走都走不动。
渐渐地他听不到姜哥的叫喊声,而他喊出的话,也得不到任何人的回应,他只听到暗涌着似乎会越来越大的风声,还有从山谷传来的他自己凄凉的回声。
他极速地拿出手台,呼叫着姜哥的名字,但是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哪怕他猜测手机也肯定没了信号,还是不死心的又尝试着拨打姜哥的电话号码,结果连播也播不出去。
而呼呼地往身上乱蹿的雾气,也让成默越来越觉得怪异,但他不能慌,毕竟大自然的奇观异景还是存在的,而且有些远远超出了人们的见识和想象,甚至科学都给不出合理的解释。
于是他艰难地走到一个能让他扎下帐篷的地方时,就没再继续往前走了,因为前面的路实在是太难看清,再继续走下去,恐怕不小心就会摔下山去,粉身碎骨。
虽然他也很想去和姜哥他们汇合,但显然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只能待明天雾气散去,再出发了。又或者他还没醒来时,姜哥已经返回来找他了。
现在成默只能往好的方向想着,来把他一直想要往外冒的恐惧压回去。然后废了好半天的劲才把帐篷扎好。
爬过这么多次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宛若乘了孙悟空的跟斗云到了天上,步步皆是比拟仙境。
成默坐在帐篷里,听着外面的风呼呼地刮着,越来越有些不安了,如果一晚上都这样下去,搞不好他的帐篷连带他都会被吹下山去。唉,他要是有弥勒佛的后天袋多好,就能把这风,这雾气都收进去,不必这么紧张害怕了。
但假若这次幸运,他还能活着回去,这真是一次可以铭记一辈子的经历。
成默不知道他熬到什么时候才睡着的,醒来时,外面没有什么动静,他以为风停了,浓雾也散了。所以随意拉开了帐篷的一个口子,只把头探了出来。
露营这么多次,昨晚还是第一次没敢脱一件衣服,直接缩在睡袋里睡的,因为…冷。毫不夸张地说,他现在浑身都有些潮湿。
但无论怎样,还活着,都是最庆幸的吧。
当看到天还未亮透时,成默猜想,他一定是被冻醒的。而且日出肯定也还没出来。
此刻的雾已稍稍散了一些,但可见度也就将近一米。因为没了睡意,所以他拿起相机,披着睡袋,想找个合适的地方,等一场日出的盛宴。
他沿着崎岖小路走了没几步,眼前就变得越来越开阔,路也已变得像是被人开垦过,不再是滚着小石子的土路。他正有些惊喜之时,忽地一阵大风刮来,把一直眷恋在他身边的雾气,吹走大半,于是他便模糊看见,这条貌似被开垦过的路,指引着的尽头,好似有个庭院。
临来时没有听姜哥提起过,这山上还有庭院,要不然晚上他们大可都在这里露营了。成默虽有些觉得奇怪,但又控制不住被好奇心牵引,于是他慢慢向那庭院靠近。
可是刚打开脖子上挂着的相机,想让相机里的人也看看这难得一见的景象,就隐隐约约感觉有股奇怪的气息从他身后袭来,他回头一看,不禁惊呼出声。原来他的帐篷正被风刮走,情急之中,他的睡袋掉在地上,当他跑过去,差点能抓到他的帐篷时,他像是被人急拉住的驴子,双蹄紧紧扒住土地,屏住呼吸。刚刚,若他再多跑出半步,就会跟着帐篷一起掉进山谷里,顷刻身亡。
平时总说无畏死亡,但真的站在死亡边缘的时候,额头上冒的汗再也伪装不了逞强。
他大口的喘着气,哪怕情绪一时不能舒缓过来,也要赶紧逃离。然而当他转身小心地移动了两步,刚捡起滚落到他脚边的睡袋时,却也在低身的那瞬间看见,左手边原有着稀疏树木的大片山坡,一时间,都消失无踪,变成了深深地悬崖。
成默双腿不自觉地打颤,这状况让他畏葸不已。他使劲打了自己的脸一巴掌,他多想他这是在做梦,昨天一定是爬山太累了,才会梦到这些。可是他都把自己的脸打的生疼了,还是没能走出梦里。反而霎那间听见,身后窸窸窣窣传来断裂的声音。
他低头一瞥,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开始狂跑。他每跑一步,他身后的路都会碎成石块,掉进悬崖。他已无路可退了。
终于,他赶在路消失之前,跑到了先前看到的庭院跟前,他全身紧紧贴在门上,一边朝里声嘶力竭地喊着救救我,一边毫不客气地疯狂地敲着大门。眼泪都快掉下来的时候,那门竟然神奇地自己开了,成默啷呛了一下,栽了进去,狠狠地趴在了地上,被胸前的相机硌的生疼。然而他却不知,在他跌进庭院的那一刻,他先前的所有记忆都消失了。
而他因为心慌无措没有注意到的,庭院的大门上方亮着的文字《三阶教室》,突然就暗了。连那大门,在他进去后,也自动变成了一道看不出任何痕迹的城墙。